贯良静静的趴在桌子上,此时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自懂事起,他便一直努力读书,年龄渐大,心中更是存下一份心思,那便是用满腔热血来报效朝廷。不料今时今日,他才知道世间除了自己这般满腔热血外,还有种种黑暗,而如今这黑暗便是针对自己的。在他们心中,不管自己才能有多杰出,紧紧是在酒席上的一席话,就能将自己的前途否定了。更可怕的是,如果自己没有在这酒楼,没有听到这番对话,自己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败的。
贯良的手指抓在硬木桌面上,一点一点的往里扣着,那硬木的碎片,一点一点的将贯良的手指划伤着。这十指连心的痛苦,放诸任何一个人身上也会忍受不了,但贯良却生生的忍将下来。在贯良心中,这**上的痛苦怎么能比得上心中的那种煎熬。
贯良的手指依旧是一点一点的,在桌面的木头上紧扣着,手指上的血也一点一点的冒将出来,要知他从小便以国士自许,虽不敢自称国士无双,但在心中却也从来没小看自己。此番听得沈旦与那王爷如此密谋,最先是心中剧痛,但痛过罢,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之意,同时更是在心中猛然喊道:“难道我贯良便由他们如此摆弄,难道我贯良便要如此一生受制于人,不!我不要这样”。
如果说贯良先前在听到两人密谋时,是心若死灰,那么现在的心境却是大不一样。方才经历的事情,若是换了他人,要么就是逞那匹夫之勇、血溅五步的跑去,跟沈旦和那王爷拼命去了;要么就是从此心死,悄悄的寻一处地方,终身不再入仕;但现在的贯良却完全不一样,他的心中已经燃烧起熊熊的火焰,沈旦和那王爷越是如此待他,贯良心中便越觉得不能让他们如愿,心中但有着一份心思,那便是“我命由我主宰,岂能让你辈做主”!如果不是仇敌在侧,他说不定已经学那古人,长啸出口,一解胸中块垒了。
心中战意已定,贯良的心中便越的明镜起来,为了不让前面的这些人,怀疑自己偷听了他们的那些话,贯良故意将手一推,把那杜康打翻在桌上,同时口中亦是含糊不清的说着好酒好酒之类的话语。
那酒一翻,登时,整个酒楼盈溢着一种浓重的酒香,而那泼落的酒水更是一点一点溅落在楼面上,流向那王爷所在。
要知贯良此举却不是无意,他之前曾经偷偷的看过那王爷一眼,那王爷的举手投足间,尽皆透出一份素雅高贵之气。只那一眼,贯良心中便知道但凡这般人,大都一定爱洁,这酒一打翻,这王爷喝酒的雅兴也一定会没有了,离开是迟早的事,而自己也不用在这装醉受罪了。
果然这酒一翻,那王爷的眉头便一皱,虽然没有出声,但是脸色已经告诉别人他心中的想法了。
一直关注着那王爷一举一动的沈旦,看到那王爷的眉头皱起来,自是心中一动,知道王爷不满意这空气中的酒味,当下喝道:“小二,小二,还不来将楼上收拾一下”。又对自己的守卫道:“你们两去将那醉鬼给我扔到楼下,省得这醉鬼败坏了王爷的酒兴”。
看到沈旦的守卫便要上前动手,那王爷一伸手,喝道:“且慢,我们自己走,你们也休要去扰民生事,免得皇上知道了还要责骂本王”。
沈旦连忙起身下拜道:“沈旦糊涂,沈旦糊涂,险些坏了殿下清誉”。
那王爷微微一笑道:“起来罢”。
沈旦闻言起身,朝那王爷一躬身,道:“那王爷,我们这便出去”。说罢起身走在前面带路。
贯良在摔倒酒坛的时,其时心中亦是全然不能确定这方法是否可行,要知道这王爷还好,最不可控的便是那沈旦。只是人生做事,难免就有一搏,贯良心中更有着一种信念,那便是,大不了就是让你沈旦现我,如果现了我,我便是拼切血溅三尺也要痛击你一次。当然结果也是不出贯良心中料想,那王爷将沈旦的行动一举阻止。
看着那王爷和沈旦一群人,衣带飘飘,下楼而去,贯良那一直提着半空的心也放了下来。
外面的太阳已经越升越高了,一缕阳光,从贯良侧面的窗户透射过来,明晃晃的在贯良的桌子上形成了一个光斑。贯良看着眼前的那束阳光,心里却是思忖着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考?还是不考?如何去考”,这确实是面临在贯良面前的一个大问题。
方才那王爷和沈旦一走,前面那被赶走的店小二,马上就上来收拾东西了。适才贯良装醉打碎的酒坛,还有那四溢的酒香早就让楼下的掌柜急了,哪家店也不愿意自己的店里酒气冲天,一片狼藉。要不是在上楼的楼梯口有两个带刀侍卫,恶狠狠的把守着楼道,掌柜早就安排人上去了。现在那王爷和沈旦走了,掌柜还不是像得了大赦一般,安排人上去了。至于对于王爷那群人,状元楼的掌柜可不傻,在开封府呆这么久了,哪有不知道这里藏龙卧虎的,能这么嚣张跋扈的可不是自家东家能惹的。
那上来收拾的店小二,看着贯良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桌子,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份同情,对他来说,来来往往的人看的多了,哪有看不出,今天一大早,就来喝闷酒的客人心事重重呢。不过同情归同情,对于这客官身上到底生了什么事,他可不想管,偌大的京城,越多这样人来喝闷酒就越好,他也好顺带赚点钱娶个媳妇。
贯良思忖了一番,心中依旧是毫无主意,这科举之路确实难行了,方才沈旦和那王爷的话已经将他的进士之路全然堵死了。
作为孙宗濂的门下弟子,孙宗濂自是将科举中的一些事,告知贯良。所以贯良知道,本朝惯例,为了防止科举舞弊,所有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试卷,一律都用纸条封住名字籍贯,又为了防止有心人从笔迹上提拔自己人,又安排专人将所有人的试卷另行誊录,再交由考官评阅。本来如此一举,确实是能防止考生作弊现象,但如果有人要从这里要对付一个考生的话,这样的方法又是漏洞百出了。比如自己的试卷在誊抄的时候,突然丢失了一部分,或者说誊抄出错,又或是自己的文章根本就不入考官的法眼,总之让自己不中进士的方法太多了。
要知道那王爷可是将来会继承大统之人,任何人都能怀疑,却不能怀疑到他身上。所以他要是存心对付自己,自己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