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良经历了童城那等事故,心情自是久久不能平复下来,何况那京城开封已经近在数百里之外,而离第二年的春闱足足还有大半年,贯良便索性在这杏花林镇多呆了几天。
在这杏花林的几日,贯良每日不是复习,便是到镇上到处走走看看,活的甚是自在。
这夏日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别说是赶路,便是在外面呆着也觉得热的难受。那日与义兄童城分别时,两人曾约好了见面的日子,现在离那见面日子尚长,贯良也不欲在这炎热的夏天赶路,所以贯良便乐得自在,在这杏花林镇索性就一气住了下来。
贯良在这镇上一住便是两个多月,远远过了当初的心中的预计。这也难怪,那繁华无比的东京开封城就在这数百里之外,便是度再慢到那东京也不过十数日,而那东京开封虽然无比繁华,但那物价之贵,便是居住在江南僻壤之地的贯良也早有耳闻,先朝顾况曾经打趣白居易“长安米贵,居之不易”,现在倒可好换成“东京米贵,居之不易”了。贯良如此一番考虑,加之与义兄约定会面之日尚远,也不欲在义兄家打扰于他,便在这杏花林住将下来。
六月炎夏,七月流火,天气渐渐由热转凉。到了八月,头顶的太阳看起来也是一日远似一日,天气也是不再如往日般炎热了。
这一日起床后,贯良又如往日一样走出客栈,想到那杏花林走上一走,看看书,顺便陶冶一下心情。这两月来,贯良日日便在那杏花林读书,那杏花林虽是生过惨事,但也是贯良与义兄第二次相见之地,景色亦是十分好,又十分凉爽,所以贯良平常便经常在那林中读书、温习,肚子饿了,还可以顺手摘那一两颗杏子下肚,充充饥。
不料方出门,便感到有习习凉风从西北吹来,贯良心中一阵惊异,要知他虽是在杏花林住了将近两月,但是究竟现在已是八月的哪一天,贯良心中却无从知晓。当下贯良回转身去,回到客栈,一问那高朋客栈的刘大有,才知道现在已经是八月初三了,离与义兄童城见面的八月十五中秋节,竟似只有寥寥十二天了。
既是得知确切日期,贯良哪还想到在这杏花林镇再次停留,当下告知刘大有自己要离去之意,要他到掌柜那帮忙结账。自己便径直回到客栈房间,收拾起行李,准备即刻上路。
刘大有在得知贯良要走后,竟是十分不舍,跟在贯良身后,有心想劝贯良多住些时日,但又怕耽误了贯良的大事。他原本极怕贯良,在与贯良相处多日后,便现贯良其实是一位面善心善、表里如一的好人,所以对贯良是极其照顾。贯良原本房租是日结,刘大有又帮贯良在客栈掌柜那说话,改成了月结,更是将贯良的房租给减了三成。对刘大有如此,贯良自是投桃报李,对他也是极为照顾,在刮风下雨天自己不能出去读书时,便经常教刘大有写字。刘大有原本目不识丁,但现在却是能识二三百个字了,要知道那时识字可不简单,平常人家难得有几个识字的,如此,刘大有心中自是对贯良十分感激。现在得知贯良要走,在帮扶贯良收拾好行李,刘大有又亲自到掌柜那说情,在给贯良结算房租时,又硬生生减了两成。
贯良结清房钱,又与刘大有一番告别,这才从新上路。
八月天气已然不似六七月的炎热,走在路上不时有习习凉风,迎面吹来。而在凉风中更是带着一种异常的芳香,贯良知道那却是桂花。八月原本是丹桂飘香的季节,民间又多传说中秋月圆之夜,如果在桂树下寻到桂子,便会在下一年中交上好运,所以民间多在家中种桂。一路行去,一路芳香,极是富有情趣,让贯良浑然不觉有旅途之苦。
这几天,贯良每一日都早早的起床,想趁着时候尚早,多赶些路,好早日到达开封与义兄见面。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便要和义兄会面,心中便十分高兴。再一想到分别数月的王惜君,贯良心中便会不由自主涌出一番甜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诗中的每一句,何尝不是贯良内心想要去做的。开封城中的义兄便是他的故交,自己春闱金榜题名,那便是大登科,而金榜题名后与王惜君结为夫妻,自是那小登科了,如此一想贯良心中总是油然生出一番斗志,便是走路也比往常快上几分。
一路上走走停停,几百里的地,贯良不到十天的时间,便到了开封地界。
这一日,贯良又像往常一样,继续向前赶路,行了不到多时,贯良但感到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多,而所有人似乎都在朝着一个目的地而行。再极目远眺,贯良这才现一所从未见过的大城矗立在眼前,虽是相距一里多遥,贯良仍是感到了那大城气势非凡。光是那十数丈高的城墙,便让贯良这一路走过数座大城的人,叹为观止。
贯良加快脚步,朝那大城走去,待到走到近前,贯良才现便是横贯在这座大城前面的护城河,也是无比的宽大,而那护城河的河水更是隐隐都在流动。再仰头看向高大的城门上,赫然写着的三个鎏金大字:“新郑门”,贯良便知道自己已到开封,心中不由的高兴万分。
贯良早日曾听先生讲述过开封府的繁华与庞大,知道这开封城乃是天下第一大城,整个城池便由皇城、内城、外城构成,而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便是开封府外城的四大城门之一:“新郑门”。而这护城河水之所以是活水,乃是因为开封府城,不光庞大无比,更是天下水陆汇集之地,仅在城中便有五丈河、金水河、汴水、广济河等四条大河,将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系在一起。
贯良强忍住心中的赞叹,步入城去,这才现先前所见还只是管中窥豹,面前这一条又宽又长的大路,竟是自己从所未见,贯良从不曾知道有路能修的如此之宽,便是并排跑上二十两马车,也不显拥挤。再看向大路两旁,都栽种着些杨柳桃李,此时正郁郁葱葱,桃李满林。再往边上则是高楼林立,在靠近街道的两侧,无数的酒旗斜矗着。夹杂在酒楼中的,还有些勾栏瓦子,看上去尤为富丽堂皇,而在这些勾栏瓦子的楼上,无数姿色艳丽的女子伏在栏杆上看着界面上的众人。至于大街上,各种卖艺的、卖糖人的、卖杂货的走货郎多不胜数,而贯良的耳中而是被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给充斥着。大街上行人更是接踵摩肩,热闹非凡。
贯良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的每一处,无不体现着眼前这座城市繁华,贯良从不曾想到一座城市中会住上如此多的人。
一路行来,贯良到过杭州、到过苏州也到过金陵和扬州,这些城市已经是极尽人世之繁华了,但与眼前的开封府相比却也要逊色不少。贯良睁大着眼睛,贪婪的看着这开封府中的一切,不愿意自己错过每一眼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