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夜……这本应是一个宁静而详和的夜,但是此刻却已尽是混乱的火光与残杀的血雨。
袁尚以护送兄嫂为由,调派了五百军兵与甄氏的送嫁队伍同行。甄氏中人以为袁尚也是一番好意,自然就没有拒绝。只是这五百军兵中那三百多原属黑山贼张燕的降卒,在别有用心之人刻意的蛊惑与煽动之下心中都生出了歹意,于当夜的夜深之际突然群起而难……瞬时之间,甄氏送嫁队伍的营盘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与血光交错在一起的混乱之中。
不过于此时此刻,甄姜与甄宓这对美人姐妹却已在十余名宗族子弟与二十几个袁军士卒的护卫之下逃出了混乱不堪的营盘……袁尚又不是笨蛋,当然明白混乱之中难免会玉石不分的道理,再说甄宓是那么的美艳,真要是被祸乱的贼众看到的话会放过才怪了。而袁尚既然想搞甄宓,又哪里会允许有人趁着混乱而在他之前就捷径?因此在这五百人当中,有特意安排一些武艺不错的亲信之人事先就守护在甄氏姐妹的左近之处。
祸事一,这些人便以最快的度把甄氏姐妹送出了营盘。同时这些人还以“三公子大军离此不过一昼夜之程,且步卒十之九矣,足其量距此难足百里之数。若以车马急行追上不难,宜急往赴之求庇”为由,引导着甄氏姐妹去找袁尚寻求保护。然后嘛,这些人还要在路上暗下杀手,除掉甄氏姐妹身边最后的人丁,也就是要让甄氏姐妹彻彻底底的成为“孤芳”……
此刻,载着甄氏姐妹的马车正在道中疾驰,不管马车在疾驰之下是如何的颠簸不堪,车中的甄氏姐妹却也已经顾之不上了。再看甄氏长女甄姜的脸早已经被惊得煞白无比,却仍强自镇定的抱紧了甄宓,努力的放平了语气对甄宓道:“小妹莫怕,没事的,我们很快就会没事的。袁三公子的大军离此间并不远,很快我们就能追上他们……”话是这么说,可是从甄姜在不停的轻轻颤抖的身躯上不难看出甄姜此刻的心情其实是有多么的紧张。
相比之下,被甄姜抱在怀中的甄宓才是真正的镇定自若。望了一眼她的大姐甄姜,甄宓也没有说什么话,而是侧过了些身子靠近车厢壁窗,悄悄的推开了一条细缝在向窗外探视。而这一番探视,甄宓便看到了令她为之心惊的一幕,手亦惊得紧捂住了嘴怕自己叫出声来——护卫着她与甄姜逃出营盘的那十来个宗族子弟正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令他们倒下的原因,竟然是先前自告奋勇挡在他们身后的那二十几个袁军士卒手中的弓弩!
甄宓是个很聪明也很有主见的女孩子,无意中现了这么一幕,那二十几个袁军士卒却没有抢入车中对她们姐妹怎么样,而且还一个劲的把车往袁尚那边赶,显然这些袁军与先前在营盘中烧杀抢掠的袁军绝不是一路货色,应该是另有企图。再联想起昨天袁尚见到她时那失神的举止,还有这些人为什么会救助她们救得如此及时,这便使得冰雪聪明的甄宓很快就想明白了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也马上就变了色,身躯亦为之一颤。
甄姜感觉到了甄宓身躯的颤动,复又劝慰道:“小妹别怕,我们没事的……”
甄宓用力的摇了摇头,声音虽然沉静依旧,但却已经带出了几分无奈:“不……姐姐,只怕我们现在才是真正的将要身陷狼巢。”
甄姜惊道:“什么?”
甄宓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怕于今晨袁显甫派那五百士卒来,具言是一路护送于我,而我们又欣然应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他设下这般毒计,所为者就是小妹。”
甄姜虽不及甄宓那么冰雪聪明,但毕竟已是个经历过几分人间沧桑的女子,社会经验较为丰富。这会儿被甄宓这一提醒,甄姜却也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神色便又多加上了几分惊恐:“他、他是你叔叔啊!他怎么能这样?这、这不是在乱却人伦吗!?”
甄宓摇头叹道:“虽有婚约,然犹未成。若在此之前他以势而逼我就范,以袁显弈那懦弱的个性又能将他怎样?而他敢这样做,定然已为之后之事作好了打算……姐姐,我们今日恐怕是难逃此劫。彼若得手,若是肯将小妹纳为妻室或许犹为幸事,我甄氏一族依附袁氏之事亦能得成,真能如此小妹也都认命了。但……以他如此狠辣的心计,我就怕他会为保个人清誉,在将小妹凌/辱泄欲之后,杀却我们姐妹以灭绝人口!”
“小妹……现在应该怎么办?”
甄宓虽然冷静,但现在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两行清泪自眼角划落:“小妹也不知道……其实小妹现在真的很想一死了之以全名节。可是、可是我甄氏宗族之望,如今全落在小妹身上,小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置宗族于不顾……或许、或许与他见面之时,我对他曲意逢合,哄得他逾礼而娶我,方能上全宗族、下全己身。只是、只是小妹必遭那些不明真相之人终身唾骂,说小妹是个、是个……而到那时,我又绝对不能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去!”话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捂住了嘴强压住哽咽之声。
甄姜见状只能抱紧了甄宓,摇头哽咽道:“小妹,苦命的小妹……”
忽然之间,甄宓姐妹的马车急停而止,对面亦传来了阵阵的马蹄之声,赶车的袁军士卒隔着门向车内的甄氏姐妹唤道:“二位小姐,前面是三公子的轻骑闻讯赶来了!”
甄宓闻言强收住泪,又赶紧的举袖拭去泪珠,呐呐道:“他来得如此之快,可见其心中是何等的急切。姐姐,小妹下车去见他。”
“小妹!”甄姜伸手想挽住甄宓,但没有能挽住。
只这片刻的功夫,袁尚的三百骑兵已经赶到了近前,袁尚更是离得老远就向车中高声喊道:“嫂嫂勿惊!袁尚来也!”
在袁尚的呼喊声中,甄宓出了车厢,在车辕上向袁尚盈盈一礼,脸上亦强挤出了一丝微笑:“甄宓多谢三公子(改了口,没有称袁尚为叔叔)救援之恩!”
袁尚此刻的目光已经完全锁定了甄宓:“不敢不敢!到是袁尚一时失察所差非人,惊扰到了嫂嫂,罪莫大焉!今见嫂嫂无恙,尚心乃稍安矣。”
甄宓望见了袁尚眼中喷出的熊熊欲火,知道自己先前作出的推测丝毫不差。心中在自叹命苦之余却又不能哭出来,只能向袁尚强挤出了几分微笑,不过终究因为撑不下去,改为轻轻的低下头去,声音也因为强压着悲伤之意的缘故有些变了味:“三公子,甄宓此刻心中尚忧,还请三公子先将甄宓与大姐接入营中安顿暂歇之后再作打算吧……”
甄宓的声音是因为心中强压着悲伤而变了味,可是听在袁尚的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一向自大狂妄的袁尚,却感觉甄宓是因为他的少年英雄之气而动了心,因而在语气中带出了几分幽怨之意,一时间袁尚心中大喜,心说你动了心的话,那后面的事就好办了。于是乎把矛一招向从骑喝令道:“收军回营!你,先去营中命厨人备下薄酒,某好为置酒兄嫂压惊!”
众从骑齐声应命,袁尚便自得的又望向了甄宓。甄宓虽然心中难过,却也只能向袁尚回以了一个微笑。
就在这个一行人正准备动身回营的时候,后面道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零散的马蹄声,看情况是有人在纵马急追上来,不过人数应该不多。袁尚见状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向随行的韩猛递过去了一个眼色。韩猛会意,带了三十骑挡在了道中,看看差不多就准备向对方喝问名号,只是这个时候韩猛却也看清了一件事,脸色顿时大变:“大概有三十骑……全是白马!?不好!全军备战!来者是公孙瓒的残党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
袁尚这支三百余骑的队伍全都脸色大变,就连袁尚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在公孙瓒麾下的部队之中,最享有盛名的就是其强大的骑兵白马义从,连公孙瓒自己都被人称为“白马将军”。而在袁绍击败公孙瓒的时候,白马义从也让袁绍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袁绍是调集了军中的精锐弓弩手,用密集箭雨的战术才重创了白马义从,使公孙瓒元气大伤。后来以骑兵战术见长的公孙瓒会据楼固守,其实也是与其精锐的骑兵部队已经不足有关的。到公孙瓒败击的时候,袁绍曾一度想将白马义从收编,却因为主要的将领几乎都已死去,原有的部队又没剩下多少而只能作罢,曾经声名显赫的白马义从就似乎就此消声殆迹。
但就在不久前,也就是袁绍率军南下,袁尚在邺城整顿后继粮草的时候,冀州周边出现了几支数量不多,但来无影去无踪,专门破坏袁军钱粮征收诸事的小股骑兵部队……咳咳,或者应该说是流寇才更恰当一些。而这些小股部队当中就有清一色的白马的部队,显然就是白马义从的幸存者在给袁绍的后方捣乱。而袁绍的部队一向以大兵团作战见长,对这种使用苍蝇战术的小股部队却着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所幸这些“小苍蝇”的人数少,成不了什么气候,袁尚也就懒得去理会,命令各郡县碰上了就打,碰不上就算了。反正就那么点人,已经是属于治安一级的低级别政务,再说打死一个就少一个的,早晚总会有打没了的时候。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白马义从来去如风、战斗力强悍的事在袁军中一直都广为流传。现在袁尚的身边就这么点人,又没有什么克制骑兵的弓弩手,真与白马义从撞上,虽说人数上十倍于对方,能不能打赢却也心里没底。
韩猛到底是上过阵的战将,马上就再次下令道:“保护三公子!传令轻骑火回营,急调人马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