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又出了什么事,你这么难过?”
碧萝有些哽咽起来,在他面前,她总是最自在的,所以也是最坦诚的。
三年来,他们之间不止是师生关系,更是挚友——可以说说心里话的朋友,碧萝更是依赖他淡化对父亲的困惑。如果没有他在一直在身边开解,碧萝的心只怕不知迷失在哪里。
他懂她!
碧萝跌坐在椅子上缓缓将婚事的事跟他说了。
清远听完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记得碧萝曾说过她爹爹要将她嫁给她的表哥,她说到嫁给表哥一事时还不至于这么排斥。
“那你表哥呢?”清远问道。
碧萝凄凉一笑道:“表哥家怎比得上齐王府位高权重。爹爹不会白白浪费嫁给齐王府的机会的。我只怕这个消息会伤了表哥的心。
——其实,师傅!如果可以我谁也不想嫁,我真想皈依佛门,清清静静度过此生。如果可以跟着师傅你游遍大好河山,同你一起画遍天下美景,此生也不算虚过了。”
清远看着她略略激动的面庞,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然而世间一切皆不是随心所欲的。
第一次在烟云寺看到她就惊讶于她的美貌,连他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僧人也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待知道她原来是碧青天的女儿,他就知道她终不能只做个平凡的女子。
上天既赐予了她这样美丽的容颜,又让她做了碧青天的女儿,就不想只让她做一个普通的女子。
刚与她相识时,他还曾带着些利用的私心与她相处。可是后来现她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更喜爱她清淡柔韧的个性,慢慢竟因相互欣赏彼此才华而真正成了知己。
“世间一切皆是缘又都不是缘,全看你怎样把握。
然而缘分终不可强求,不论是父子间夫妻间,所有一切缘分都是不可强求的,萝儿你要明白唯有随遇而安才不会受太重的伤。”
“我没有过多要求什么,我只希望我的爹爹可以象其他的父亲一样,可以将儿女的心放在他心中。可以在意一下我们的感受。
在他眼中,权利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只是他向权利靠近的棋子!”
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碧萝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轻轻抖动的身体将她内心苦苦压抑的伤心缓缓泄露。
清远知她心中对她父亲的感情一直错综复杂。
轻拍她的肩头,他也帮不上忙。她与她父亲之间的心结只有她二人才能解开,也可能今生都无法解开,因为碧青天确是一个认准方向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现在不如让她痛快哭一场,这比任何的开解都要有效。
这一哭就哭了半个多时辰,待到碧萝终于平静下来。清远走到琴架上将琴取下,然后同桌上的画放在一起,说道:
“对令尊你不要太过强求,一切皆有因果。无论你嫁给谁都是前世的因换来今生的果。你只须平常心对人对事,那小王爷为人或许不错,你若太在意你父亲的决定而一味反对,反错失姻缘也不好。”
碧萝轻轻道:“我只是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想任人摆布。”
清远听到这回头看着碧萝,那瘦弱的身体尚未体验人世的险恶,单纯以为以她之力能改变命运,却不知命运在她出生之日起已运转,她若想扭转必伤痕累累。
一直欣赏她的冰雪聪明,如出水芙蓉般生于浊世却清新高雅,但这也会是让她受伤的最大原因。不肯随波逐流,如江河中的一片叶子,如何抵挡得了滔滔江水。
自己有心想要保护她,也只怕没有这个能力和机会了。
以后一切终须靠她自己了。
抬头不再看她,淡淡说道:“我本以为‘十月烟州图’不能按我心意完成,却不想你今日会突然造访,可见老天待我不薄。虽没有时间再仔细琢磨,但此画终于完成,我也无憾了。”
碧萝见他怪怪的,有点纳闷,刚想问他是怎么了,又听他继续说道:
“你我师徒一场,我没有别的纪念,此画连同此琴一并送给你了。日后你见到画便如见到我一样,烦心时便弹弹琴——这架琴叫‘天音’。
为师今日所说的话你可要记在心中,你不要太过强求他人、苛责了自己。
为师走后,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碧萝在他身后答道:“师傅的话,萝儿一定牢记于心。”
清远背对着她点了点头,他身子挺了挺,似还有话要说,却又忽地转身大步走到门前,开门阔步而去。
碧萝没想到他突然走了,一时间呆住了,想到他刚刚一番话竟似辞行之言。不由想到三年前他突然来到烟云寺,今日该不会也想突然离开吧。
“为师走后,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碧萝这才恍然大悟,师傅真的要走。
她一直只顾着自己的伤心,却未觉师傅今天也有不同,竟然没有现师傅要走。她真是太自私太迟钝了。碧萝陷于深深的自责中,她不放心清远就此走掉,至少她要知道他出了什么事,或许她能帮他。就算他真有急事要离开,她也要问问他何时回来,日后怎么联系。
转眼看到那架‘天音’,这是师傅最宝贵的东西,她怎可夺人所爱,没有它,师傅难过时怎么办,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怎能收。
她真是傻,师傅待她这么好,她竟然连师傅的难过都未现,想到这,碧萝抱起琴向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