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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又是圆月(2 / 2)

十月小阳春。

晨。

柳若松推开窗子窗外阳光灿烂空气新鲜今天无疑又是个大晴天。

他是属狗的今中已四十七脸上却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皱纹体力也总是能保持着壮年人的巅蜂状况不但对女人还有兴趣女人对他也有兴趣。

他富有、健康、英俊近年来在江湖中的侠名更盛已经常常有人称他为“大侠”无论认不认得他的人都对他十分尊敬。

他的朋友极多身份、财富、名声虽然不如他却也能和他相配每当春秋佳日总会来跟他共度一段快乐的时光。

他的行踪所至之处永远都非常受人欢迎。

他相信如果武当派能够让一个俗家弟子做掌门人一定非他莫属。

这本来只不过是个幻想但是现在却已有了实现的可能。

他的万松山庄地势开阔景物绝佳是江湖中有名的庄院。

他的妻子也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而且聪明能干。

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一直很好如果他有困难无论什么事他的妻子都会为他去做。

只要是一个男人能够有的他已经全都有了连他自己都已觉得很满意。

可是最近却有件事让他觉得不太愉快。

他住的这间屋子在万松山庄的最高处只要他推开窗子就会看见对面一片青绿的山坡佳木葱笼绿草如茵却看不见人。

每当这时候他就会觉得有种“天土地下喉我独尊”的豪情就算心里有些不称心的事也会忘得一干三净。

想不到这片山坡上最近却在大兴土木。

每天一清早对面山坡上就开始敲敲打打不但打破了他的宁静吵得他整日不安而且还侵犯了他的自尊。

因为对面这片山坡上盖的宅院规模显然比他的万松山庄更大。

两河一带关中陕北甚至连江南那边有名的土木工匠雕花师傅都被请到这里来了。

建造这宅院所动用的人力竟比昔年建造万松山庄时多出了二十倍。

人多好帮事盖房子当然也盖得侠。

柳若松每天早上推开窗于一看都会现对面山庄上不是多了一座亭台就是多了一座楼阁不是多了一个池塘就是多了一片花林。

如果他不是亲眼看见简直要认为那是奇迹出现。

监督建造这庆院的总管姓雷是京城“样子雷”家的二掌柜。

在土木建造这一行中历史最悠久、享誉最隆的就是京城雷家连皇宫内院都是由雷家负责建造的。

据雷总管说投资建造这座庄院的是一位“丁公子”。

丁公子已决定要在十二月十五那一天在新舍中宴客。所以这座庄院一定要在十二月中旬以前全部建造完工。

只要能在限期内完工他不惜任何代价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他已经在京城的四大钱庄都开了帐户只要雷总管打条子随时提现。

雷总管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他却说:“这位丁公子的豪阔连我都从来没见过。”

这位丁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来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派、这么大的手笔?

柳若松已忍不住动了好奇心。

他一定要把这位丁公子的来历和底细连根都刨出来。

他决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他已经将这件事交给他的夫人去做柳夫人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柳夫人未出嫁时的闺名叫可情。

——不是可笑是可情。

——秦可情。

柳夫人也是属狗的比柳若松整整小十三岁今年已三十五。

但是就算最有眼力的人也绝对设法子看出她的真实年纪。

她的腰仍然纤细柔软皮肤仍然柔骨光润小腹仍然平坦脸面绝没有一丝皱纹。

她甚至比她刚刚嫁给柳若松的时候更迷人、更有魅力。

就连最嫉妒她的人都不能不承认她实在是个人间少见的尤物。

只有曾经跟她同床共枕过的男人才能真正了解“尤物”这两个宇是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柳若松想起他们新婚时的旖旎风光想起她给他的那种欲仙欲死的享受世上绝没有第二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可是岁月无情柳若松毕竟已渐渐老了渐渐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甚至已经开始有点害怕。

就正如大多数中年后的丈夫都会变得有点怕老婆一样因为他们巳渐渐不能满足妻子的要求。

现在他们已分居很多年了但是他们夫妻间却仍然保持着极深的感情。

一种非常深厚、又非常微妙的感情。

柳夫人时常都会一个人出走他从来不过问她的行踪。

因为他知道他的妻于是个尤物他也相信他的妻子绝不会背叛他。

只要她不背叛他他为什么不能让她有一点点完全属于生理上的享受?

他常说自己是个非常非常“看得开的人”也许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他们的感情才会维持到现在。

也只有像他这么看得开的男人才能娶“尤物”做妻子。

一个男人如果娶到一个“尤物”做妻于那滋味并不十分好受。

正午。

阳光照满窗户柳夫人在窗下的一张梨花椅上坐下来用一块罗帕擦汗。

虽然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还是很热。

柳夫人不但伯冷也伯热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吃过一点苦。

有些女人好像天生就不会吃苦的因为她们远比别的女人聪明美丽。

她解开衣襟露出美好如玉般白腻的酥胸轻轻地喘息着。

柳若松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

在一些年轻的小姑娘面前他还是极有男子气概还是可以让她们婉转娇啼可是遇到他的妻子他就会溃不成军。

所以他只有控制自己免得再有一次“惨败”的经验。

柳夫人笑了吃吃地笑道:“难道我上次替你从关东带回来的虎鞭也没有用?”

柳若松装作没听见。

虎鞭并不是没有用只不过对她没有用而已。

他转开话题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出了那位公子的来历?”

柳夫人道:“嗯。”

柳若松道:“他是什么人?”

柳夫人道:“他是我们的一个熟人可是你绝对猜不出他是谁。”

她的眼睛里着光好像又想起了一件令她兴奋的事。

柳若松道:“他是谁?”

柳夫人道“他叫丁鹏。”

柳若松失声道:“丁鹏?就是那个丁鹏?”

柳夫人道:“就是他……”

柳若松脸色变了。他当然不会忘记“丁鹏”这个人更不会忘记那一招“天外流星”。

他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妻子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一着“天外流星”骗来的。

柳夫人显得如此兴奋当然有她的原因。

虽然他一向认为她付出的代价很值得现在心里却还是有点酸酸的。他淡淡道:“想不到他居然还没有死你是不是很高兴?”

柳夫人沉下了脸冷笑道:“我高兴什么?他最恨的并不是你是我。”

柳若松叹了口气道:“他既然还没有死迟早总会来找我们的但是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像他那样的穷小子怎么会忽然变成如此豪阔?”

柳夫人冷冷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次他居然能逃走我们居然找不到就表示这小子有造化。有造化的人就算走在路上也会捡着大元宝。”

这是气话。

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最好不理她。

聪明的男人都知道这法子柳若松是个聪明的男人。他闭上了嘴。

到最后先开口的当然还是女人女人总是比较沉不住气的。

柳夫人终于忍不住道:“他既然要来找我们算帐为什么不爽爽快快地找上门来为什么要在我们对面去盖那样一座大宅院?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7”柳若松道:“人心隔肚皮一个活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别人永远猜不透的。”

柳夫人眼睛又亮了立刻问道:“如果这个活人忽然死了呢?”

柳着松微笑道:“一个人如果死了就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柳夫人也叹了口气道:“只可借他不会死的他既然能活到现在要他死就不太容易。柳若松道:“虽然不太容易也不太难。”

柳夫人道:“哦?”

柳若松道:“从那次事到现在才四年一个人如果运气特别好在四年之中可能会横财。”他微笑接道:“但是武功就不一样了武功是要一天天用苦功练成的绝不会像大元宝一样绝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榔夫人道:“他不敢上门来找我们就因为他虽然了财武功却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柳若松道:“以他的武功就算遇到名师就算再苦练千年也绝不是小宋的对手。”

柳夫人道:“小宋?你说的是宋中?”

柳若松笑了笑道:“姓宋名中一剑送终除了他还有谁?”

柳夫人端起了摆在旁边茶几上的一碗莲子汤湿慢地啜了几口悠悠地说:“这个人我倒认得。”

柳若松道:“我知道你认得。”

柳夫人道:“你好像也认得的。”

柳若松道:“我认得没有用你认得才有用。”

柳夫人道:“哦?”

柳若松道:“因为他只听你的话你要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柳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要他杀人他也会去?”

柳若松微笑道:“你要他杀一个人他绝不敢杀两个你要他去杀张三他绝不敢去杀李四。”

柳夫人道:“如果我要他去杀丁鹏丁鹏就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柳若松拊掌道:“一点也不错。”

柳夫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两年他太出风头了已经变得又骄又狂怎么会听我这么样一个老太婆的话。”

柳若松笑道:“这两年我出的风头也不少连我都要听你这老太婆的话他怎么敢不听。”

柳夫入慢慢地放下了莲子汤用两根春葱般的手指拈起了一粒蜜饯送进比樱桃还小、比蜜还甜的小嘴里用一排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住“咯”的一声咬成了两半。

然后她又用眼角瞟着柳若松轻轻地问道:“他真的听话?”

她的眼睛里又出了光炽热的光。

她的牙齿雪白嘴唇鲜红。

她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个熟透了的樱桃等着人夫采撷。

柳若松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下子又完了…

柳若松躺在他那张特制的软榻上满身大汗连动都已不能动。

他从十月初就开始养精蓄锐及时进补一连吃了两条虎鞭好几副黄教大喇嘛秘方配制的神丹目的本来是推备要对付一个他的好朋友特地花了好几千两银子从江南乐户买来送给他的清倌人。

他准备好好地“对付”她几天让她知道他还没有老。

可是这下子全都完了。

柳夫人看来却更娇艳就像是一朵已经过雨露滋润的鲜花。

她正在看着他媚笑。

她一定早就算准了这两天他“进补”已经进得差不多到了时候。

她笑得愉快极了得意极了。

柳若松也只好陪着她笑苦笑:“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听话了。”

柳夫人媚笑道:“听话的人总有好处的。”

她忽然问:“你想不想知道那位丁鹏公子这两天在哪里?”

柳若松道:“想。”

柳夫人道:“这两天他正在游西湖就任在贾似道以前住的半闲堂、红梅阁里。”

柳若松道:“这位丁公子的气派倒真不小。”

贾似道是南宋的奸相权倾朝野富甲天下。大宋的江山至少有一半是算送在他手里的他那半闲堂的豪阔可想而知。

柳若松道:“你当然也不会不知道小宋这两天在哪里。”

柳夫人道:“你想见他?”

柳若松道:“很想。”

柳夫人又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我早知道你想见他就把他带来了。”

柳若松道:“现在呢?”

柳夫人道:“现在要找他只怕已很不容易。”

柳若松道:“为什么?”

柳夫人道:“因为我已经叫他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夫了。”

柳若松道:“这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柳夫人道:“杭州西湖红梅阁半闲堂。”

柳若松笑了道:“我虽然是个活人可是我心里会打什么主意用不着等我说出来你也能猜得到的。”

柳夫人用一排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樱桃般的红唇:“你真的是个活人。”

她的眼睛里又出了光炽热的光。

柳若松赶紧摇头苦笑道“我已经死了就算还没有完全死最多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宋中斜倚在马车里仿佛已睡着。

马车走得很乎稳车轮、车板、车轴、车厢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特别制造的拉车的马也经过良好的训练。

车厢里宽大而舒服因为宋中每当杀人前一定要保留体力。

只有一辆平稳而舒服的马车才能使他的体力不至于消耗在路途上。

所以柳夫人替他准备了这辆马车。

她对他简直比一个母亲对儿子还要体贴关心。

宋中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去世了。

他有数年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从来不愿提起他的母亲。

如果有人用这件事来耻笑他侮辱他得到的通常都是一剑。

姓宋名中—剑送终。

宋中并不喜欢杀人可是他非杀人不可。无论他要声名要财富要女人都一定非杀人不可。

这些都是他渴望的他只有用这方法来得到他渴望的一切。

他最渴望的既不是声名也不是财富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属于别人的女人。

他明明知道她是别人的妻子可是他已经完全沉迷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她的媚笑她的眼波她的**就像一道道打不开的枷锁把他锁住了。

如果她要他去杀两个人他绝不敢只杀一个;如果她要他去杀张三他绝不敢去杀李四。

**就像一个没有底的洞他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能杀人!

因为他心里没有爱只有恨因为他活到现在从来都不知道“爱”的意义。

他能杀人!

因为他的确付出过代价的确苦练过。看过他出手的人都认为他出手的快与准几乎已不在“荆无命”之下。

钟展也看过他出手就连钟展都认为他拔剑的动作已经可以比得上荆无命。

荆无命是昔年名动天下的剑客是和“阿飞”齐名的剑客是“金钱帮”中仅次于“上官金虹”的第二位高手。

荆无命无情也无命不但将别人的性命看得轻贱如草看自己的性命也同样轻贱。

宋中也一样。

据说他每次出手时都是不要命的不要别人留下性命也不要自己的命。

江湖中成名最快的人通常就是这种不要命的人。

所以他成名了。

——姓宋名中一剑送终。

在他杀了河西大豪吕正刚之后江湖中不知道这几个宇的人已很少。

吕正刚雄踞河西二十年金刀铁掌威震八方可是他一招就杀了吕正刚。

现在他要杀的人是丁鹏。

他不认得丁鹏他从未见过这个人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他要杀丁鹏因为她要他杀丁鹏。

他相信自己绝对有把握杀死这个人他对自己的剑绝对有信心。

这柄剑已经杀过很多比丁鹏更有名的人在他眼中看来丁鹏等于已经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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