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氄
一旦金海东路水师营俞亮泰所率领的船队,从东江岛一带的驻地,来到了平壤府城以西的海岸上,那么沈氏兄弟就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人马开溜。
就在头天夜里,允许难民百姓撤离平壤府城的同时,沈氏兄弟也派出了心腹亲信,携带信物和手书,按照之前的约定前去联络林庆业了。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夜里就能返回,到那时,自己们到底还守不守城,或者说守到什么时候,就都能确定下来了。
也因此,沈氏兄弟在傍晚时接到城外清虏招降书信的时候,并不算是太慌张,只是一趟又一趟地派人到西门城上往西海岸的方向眺望。
直到过了子时,什么消息也没有等到的沈氏兄弟,方才叫人同样射书出城,请求黄台吉再宽限一天。
但是经历过镇江堡招降失败的黄台吉,当然不可能给平壤府城任何宽限。
到了次日辰时一过,早已在城北庆昌门外部署好的清虏炮阵,开始炮击了。
平壤府城没有外城,眼下的北门庆昌门内外也都没有瓮城,同时城头之上也没有重炮。
仅有的二十门大将军炮,虽然全都集中到了北门上,可是大将军炮的射程很有限,根本威胁不到清虏的二十多门天佑助威大将军。
不过安置在城上的二十门大将军炮,却也为平壤府城北门城墙抵挡了不少来自城外重炮的火力。
要不然的话,平壤府城北门的城墙,很可能根本支撑不到当日傍晚就已经被摧毁了。
在镇江堡城下吃够了城上炮火苦头的清虏兵马,这一次知道平壤府城的城墙不难击毁,所以在发现城头的大批炮位之后,先将重炮轰击的方向直向了城头的大将军炮。
就这样,一直打到中午,直到将城头上的炮位全数打哑火了以后,才调低了炮口,对着城墙猛轰。
直到再一次夜幕降临时分,城外清虏的重炮阵地依然一发接一发地发射,丝毫没有在入夜后要停歇的意思,直打得北门附近城墙摇摇欲坠。
而城中的沈氏兄弟与其他几个将领,也终于意识到,平壤府城的最后时刻,即将到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沈器成派出去联络林庆业船队的心腹亲信带着一个人,从静海门外摸黑回到了平壤府城内。
这一夜被带入城中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车礼亮的那个弟弟车忠亮。
车忠亮逃离定州城后,率先抵达清川江口,找到了游弋在那里的林庆业船队。
等到林庆业的船队从海上开炮,掩护车礼亮的人马逃入安州城以后,车忠亮就暂时留在船队里。
等到定州城那边的消息传开后,车忠亮跟着林庆业的船队南下到了平壤府城的外海。
林庆业派人跟沈氏兄弟取得了联系之后,得知了沈氏兄弟希望在守不住城池的时候乘船队撤离的打算。
对此,林庆业虽然对沈氏兄弟感到有些失望,但是对他们的决定倒也并没有坚决反对。
毕竟杨振派他前来支援平安道朝人反清起义军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安排。
比如派往江华岛去的船只,就是林庆业与沈器远的人取得联系之后安排过去的。
所以,撤离,原本就是一个选项。
让林庆业有所不忍的是,平壤府城内的数万难民百姓。
因为林庆业的船队分出了一支前往江华岛去了,这使得原本运力就不很大的船队,一时间根本无法承载太多的人马。
面对这样的困难,林庆业一边叫沈氏兄弟率军坚守等待,一边连忙派了车忠亮带船赶往东江岛方向,去找俞亮泰。
也幸亏清虏伪帝黄台吉为了收编俘获的朝人,接连在定州城、安州城停留休整了几天。
要不然,或许等不到俞亮泰带着金海东路的船队赶来,平壤府城就已经沦陷了。
却说十一月十七日戌时,车忠亮进了平壤城,将俞亮泰率领金海东路船队到来的消息,报告给了沈器成。
沈器成得报大喜,一刻也不愿意再等待,马上就召集了城中留守的各路兵马将领,把自己真正的谋划告诉了他们。
安克诚、蔡门亨、车礼亮等人闻言,皆是大喜过望。
至于沈器成从介川矿场发动起来并带到平壤城来的几个义军指挥,之前就已经参与了沈器成的谋划,如今见此事成了,也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在死亡面前,没有几个人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但凡还有一条生路可走,很少有人会真的愿意与城池共存亡,更不要说做无谓的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