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目光,在注意到汤山门外瓮城大面积坍塌的同时,就已经迅速转向了城西雪野上完成了梯度集结的清虏大军。
就在城头上自军将士因为外瓮城垮塌而惊呼的瞬间,城外雪野上完成了集结的清虏大军突然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疾奔而来。
杨振见状,深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转头看向已经归来的麻克清,伸手指向麻克清替他背着的火枪。
麻克清会意,立刻取下火枪递了过来。
火枪是早就装填好的。
此时杨振接过火枪,只是默默地拉起了龙头轨,然后拿起系在腰间的装满了引火药的药葫芦里,拔出油纸包裹的塞子,对着火枪药室口倒了一些引火药进去,随即将药葫芦口堵上,将枪口朝向城外。
几乎同一时刻,同样的动作,也发生在杨振身边其他火枪手们的身上。
这些已经射杀过许多敌人的火枪团营老兵们,根本不需要自己所在的营哨队棚的上官们一层层往下传达预备迎敌的指令了。
到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他们心里有数。
与此相应的是,掷弹兵团营西城各哨队的掷弹兵们,也已经点燃了城上的篝火,并在自己身旁的垛口下摆满了与垛口平齐的飞将军或者万人敌,然后点燃了手里的火把等待着。
唯有最后时刻才接获命令移防城头的孙登选,满头大汗骂骂咧咧地指挥着自己麾下的一哨炮手们,手忙脚乱地架设着他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上城头的冲天炮。
炮手们上上下下地调整着炮口仰射的角度,小心翼翼地堆放着已经插入了信管并与弹托固定在一起的圆球状开花弹。
除此之外,在这个关键时刻,城头上面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清虏的重炮,在击垮了汤山门瓮城后,就停止了炮击。
而镇江堡西城墙布置的自军重炮,在清虏的重炮停火后,也停止了重新发射。
此时此刻的镇江堡西城墙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反倒是城下雪野上的号角声、呼喊声以及人马踩踏冰雪奔腾而来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并且由远而近,越来越近。
最先进入城头铳炮射程的攻城人马,是成群结队的厮卒阿哈队伍,他们抬着云梯以及一些看似攻城锤一样的东西快速前进。
紧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汹涌而来的是叫喊声最大的左手持盾、右手持兵器的清虏披甲步兵队伍。
然后是清虏弓箭手队伍,再然后就是清虏的大批马甲兵。
清虏的马甲兵,并不是纯粹的骑兵,而是骑兵与步兵混合的兵种,或者可以说是骑马的步兵。
至于到底是骑兵还是步兵,端看作战的需要,需要他们充当骑兵的时候他们在马上就是精锐的骑兵,需要他们充当步兵的时候他们一下马就是精锐的步兵。
这也是为什么清虏大军在以往没有重炮的时候强攻坚城,往往派出大批骑兵在后压阵的原因。
一方面,能够成为清虏马甲兵的,一般都是八旗在籍的旗丁,他们值得信赖,战场上可以充当督战队使用,驱使他们的厮卒阿哈为他们冲锋陷阵。
另一方面,能够成为清虏马甲兵的,一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一旦在攻坚的时候打开了缺口,他们可以下马一涌而上或者乘马一涌而入,成为快速增援的力量。
眼下就是这样,清虏的马甲兵作为最后一个梯队,推动着前面的梯队,一个波次接着一个波次向前快速推进。
而每一个处在后面的梯队,都是前一个梯队天然的督战队,后面的队伍在跟进,前面的队伍连掉队都不敢,更加不敢停下来。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厮卒阿哈队伍,就已经陆续抵达了镇江堡汤山门外瓮城西边的护城河畔。
在非常短暂的停留观望之后,很快就有抬着简易飞云梯的厮卒阿哈,在后队主子的呼喝叱骂之下,跳到了已经结成坚冰的护城河上。
有些人将他们抬着的长长的飞云梯平放在护城河上,然后肩扛着两边,使其一变而成为一座连接两岸并与两岸平齐的桥梁。
当然更多的厮卒阿哈队伍,则是抬着飞云梯叫喊着跃入护城河的冰面上,然后越过冰面,再爬上岸,直冲汤山门外已经坍塌的外瓮城以及瓮城两侧的城墙根而来。
“都督,是时候开火了!”
“是啊都督,该开火了!”
眼见冲在最前面的清虏攻城队伍,已经越过了结冰的护城河,围绕在杨振身边的几个将领,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不可!眼下冲在最前面的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厮卒阿哈而已。让他们继续接近,直到他们身后的清虏步甲越过护城河冰面,我们才能开火!”
面对其他将领的催促迎战,杨振正要开口下令,却听见张臣在一边抢先大声反对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