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虽然没有打什么灯火,可是远方旷野上满鞑子的营地里却灯火闪烁,给他们标定了目标的方位和前进的方向。
东门距离城东满鞑子正红旗的营盘大概两三里地,他们猫着腰,摸着黑,时而快速行进在壕沟下面,时而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旷野荒滩上的灌木高草当中,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方才抵达满鞑子营盘外面一条环形壕沟附近。
可能是下半夜雾气较重的原因,也可能是靠近松山城的旷野上壕沟遍布、不便巡哨的原因,总之,他们偷偷摸摸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也没有在旷野上遇到满鞑子安排巡夜的哨骑逻卒。
当然了,杨振不知道的是,他们之所以没有遇到满鞑子巡哨,主要是因为这些满鞑子与松山城的守军血战了一天,比杨振麾下的那些松山官军更为疲惫。
而且,满鞑子正红旗上上下下也不怕松山城的官军出城,或者说他们并不担心松山城的官军敢于出城劫营。
虽然黄台吉一再叮嘱交代代善和多尔衮务必守好营地,严密防范,免得被松山城里的杨振钻了空子半夜劫营,但是他说了也是白说。
满鞑子各个旗下,根本没有多少甲喇章京、牛录章京以及马步披甲,打心底里认为,松山城内的官军敢于出城向他们发动进攻。
城西、城南的满鞑子营地里,有黄台吉和多尔衮亲自坐镇,夜里的防务巡哨安排,自然是严密的多了,可是城东的这一处却不同。
礼亲王代善率军回营后,只交代了一番营务,就带着一帮子亲信人物和随从,还有正红旗的精锐护军巴牙喇,启程前往娘娘宫歇息过夜去了。
只留下了自己的女婿之一,正红旗满洲固山额真、和硕额附杜雷,正红旗汉军梅勒章京吴守进坐镇营中,率领正红旗阿礼哈超哈兵和部分汉军牛录守卫营盘。
这个和硕额附杜雷,在白天的时候,带着正红旗阿礼哈超哈兵猛攻松山城,旗下披甲伤亡不小,而且人人疲惫不堪,又知道次日还要率军在没有重炮摧毁城墙的情况下进攻松山东城,所以回到营中之后,送走了岳父礼亲王代善,他就早早休息了。
并传令旗下阿礼哈超哈兵早早休息,养精蓄锐,次日继续攻城,只叫正红旗汉军梅勒章京吴守进替他处置大营防务。
代善把大营防务交给了杜雷,杜雷随即把大营防务交给了吴守进,吴守进白天同样辛苦了一天,到了夜里也想休整,于是干脆把防务交给了自己的手下。
上半夜的时候还好说,苦哈哈的正红旗汉军士卒们,该挖沟的挖沟,该喂马的喂马,该值夜的值夜,该巡逻的巡逻,干起活来,还算卖力尽责。
可是到了下半夜,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辛苦伺候的满洲主子爷们都安歇了,偷奸耍滑的伎俩自然就用上了。
这些正红旗汉军牛录下面的二鞑子,跟其他各旗下的二鞑子一样,一多半都是旧辽军出身,那一身阳奉阴违糊弄上官的手段,当然不可能因为投降了满鞑而彻底改变。
所以,到了下半夜,扛不住疲惫困倦的正红旗汉军各牛录,将大营防务你推给我,我推给你,上官推下官,下官干瞪眼。
到了最后,当官的都歇了,当兵的谁干活,当然是有样学样,找了暖和的地方歇着,只剩下那最倒霉催的厮卒杂役们,不得不忍着困倦顶着霜露站班值夜。
张臣、杨振他们先后抵达满鞑子正红旗营地附近的时候,他们所见到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满鞑子营地不小,可是静悄悄的,不仅营外没有遍布哨骑,营中也没有逻卒走动,只有环绕营地设立的望楼之上,灯火闪烁,似乎有人值夜。
杨振夹杂在数百名火枪手当中,一起匍匐在满鞑子营地附近的旷野荒滩之上,透过身前的灌木高草,观察着静谧的敌营。
“都督,真没想到,满鞑子正红旗大营竟敢懈怠如此,你看他们的大营,除了环营的那道沟壕、土垒,一些围栏与望楼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杨振抵达不久,张国淦就凑到了杨振的身边,低声这么对他说道:“如此敌营,咱们完全可以一攻而入,一攻而破!”
“不急,一切皆等李禄那边得手了再说。破营而入容易,一旦陷进去咋办?”
杨振搞不清楚眼前的正红旗大营到底在搞什么鬼,到底是真得疏忽懈怠至此,还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故意摆出这幅疏于防范的样子,诱使自己劫营。
所以,他果断坚持按照原来的计划执行,除非眼前的营地中满鞑子主力离营而去,否则他宁肯原路撤回。
杨振这边话音刚落,正待再叮嘱几句,突然感到身下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一声巨响轰隆隆地从东北方向传来,就像从东北方向传来的一阵阵炸雷暴一样。
“得手了!得手了!都督,李禄他们得手了!”
杨振抬头望北看,就见娘娘宫的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心中顿时大喜,而匍匐在他旁边的张国淦更是一骨碌爬了起来,蹲在地上一边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一边压抑着嗓音兴奋地低声叫喊。
类似张国淦这种沉不住气的人有不少,剧烈的爆炸声和地面震动传来之后,纷纷惊呼着从地上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