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对于孙子兵法上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说法,在这一瞬间,他也有了新的领会。
古代兵法这么强调知己知彼,把它摆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上,恰恰说明了在古代要做到这一点有多么困难。
“既然如此,那就按一万三千人算吧。这么看来,满鞑子当是把他们的大军一分为二了,其中一半,想必要留下牵制松锦诸城,我们眼前的这一半,想必是要南下去攻宁远了。”
杨振这么一说,杨朝进、方光琛、张得贵、夏成德等人皆是点头。
这些人都不傻,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精,只是大家地位有差别,有些话不方便直抒胸臆罢了。
满鞑子不打松锦防线上战略地位重要的锦州,也不打战略地位同样重要的松山,那就肯定不会去打什么杏山、塔山、连山。
因为这几个地方的得失,根本无关乎大局。
既然如此,那么满鞑子分兵南下,一定是去打战略地位更加重要的宁远城去了。
留下一半大军在松锦之间,是为了牵制松锦前线的兵力前去救援,同时也是为了诱使或者迫使关内的明军出关来援。
“都督,满鞑子可能去攻宁远城,早在吾等意料之中,前番军议之上,都督已经说得甚是透彻明白。只是接下来咱们应当如何做,还要都督早下决心。毕竟宁远城关乎辽左全局,地位非同一般,一旦失陷,辽左恐全局败坏!”
跟着杨振一同来到西门瓮城之上查看鞑子军情的方光琛,看见满鞑子兵威鼎盛,滚滚南下,不由地为自己的父亲辽东巡抚方一藻捏了一把汗。
原本风轻云淡成竹在胸的样子不见了,反倒变得关心则乱,一脸忧虑。
杨朝进听见方光琛这么说,也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杨振,等待杨振定下决心。
“方谘议,杨公公,杨某已有腹案,两位大可以放心,宁远城若有危险,我杨振绝不会坐视不管!”
杨振这么拍着胸脯刚说完,就听见身边的夏成德又突然说道:“都督,宁远城乃是锦州祖大帅祖居之地,亲朋故旧多在城中,宁远城如有危险,祖大帅也必不能,必不会袖手旁观。”
夏成德说到这里,有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杨振,并且停顿了片刻,但他看见杨振似乎不以为然的样子,很快就上前两步,凑近了杨振,低声说道:
“末将的意思是,满鞑子攻宁远,其中恐有诈。咱们该如何做,看看锦州祖大帅即可。祖大帅若是岿然不动,则说明宁远城并无失陷之风险。我们只观锦州军的动向,就足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了!都督基业来之不易,何必要为他人火中取栗?”
夏成德凑近了说话呼吸可闻,他散发出的口臭,让杨振一阵反胃,但是杨振却也听出了夏成德话里的含义。
这个夏成德的确是有私心,可是这个私心,对自己来说,尤其是对自己的将来而言,却未必是一件坏事情。
“夏副将既然有话,何不堂堂正正说来?”
夏成德凑近杨振所说的那些话,声音不大,但是跟在杨振身边的诸人,还是听了个隐隐约约。
其中有些话,落在杨朝进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格外刺耳,于是他忍不住对夏成德拉下了脸,叫他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一点。
然而夏成德看了一眼杨朝进,却撇嘴一笑,应付道:“末将只是提醒都督,满鞑子素来诡计多端,救宁远小心有诈。”
夏成德是松山副将,与杨振参谋军情,的确是他的分内之事,杨朝进也无可奈何。
“好了,夏副将的提醒,我心里已经有数,救不救,怎么救,到时候诸将听令而行即可。”
杨振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肃容看着夏成德,直到夏成德点了头,方才脸色一缓,转而对众人说道:
“难道救宁远就一定要去宁远吗?我看未必。满鞑子可以围点打援,咱们又何尝不可以围魏救赵呢?”
杨振说的这些话,让杨朝进、方光琛等人时而恍然时而茫然,一时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城头上安静了下来,只有秋风吹动旗帜,哗哗作响。
杨振伸手,从亲兵队长郭小武的手里取过来一支千里镜,又细看了看满鞑子南下大军队尾的车炮辎重。
透过千里镜,他终于看清了先前李守忠所说的皂镶白的汉军镶白旗旗号,看清了汉军镶白旗队伍中间属于乌镇超哈牛录负责掌管的一辆辆巨大炮车。
每辆炮车上都覆盖着红色的炮衣,将巨大的炮身遮住,但从其显露于外的轮廓来看,与松山城城头上屈指可数的重型红夷大炮极为类似,想必正是满鞑子自铸的重型红衣大炮即所谓天佑助威大将军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