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他召集了宁远城的高品文官前来巡抚衙署,目的是把大家弄到一起议一议,让这些人将来替他分担责任。
现在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他也没想着这些人能一心为他着想,帮他出谋划策,所以就按照督饷郎中袁枢的意见暂时告一段落了。
邱民仰、张斗、袁枢走了以后,方一藻的儿子从一扇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方一藻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理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可能是发现茶水已冷,只漱了漱口,将茶水又吐回到茶碗里,往茶几上一放,闭目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
只见方光琛上前几步,来到方一藻身边,对着方一藻说道:“父亲大人!我原以为袁枢袁郎中,一定会鼎力支持将杨振的捷报报送朝廷!倒是真没想到,这个一直以士林君子标榜的袁公子,竟然也有如此滑头的一面!”
方光琛是方一藻的长子,此时年约二十五六岁,长得是斯文白净、一表人才,只是其面白无须、双颊无肉、目光游移,给人一种心机阴险的感觉。
杨振当然见过他,而且也知道他,虽然当时也有意结交他,但是当时方光琛对杨振并不热情。
而方光琛留给杨振的印象,就这个人心眼太多、不好结交,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且说方光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走到方一藻的跟前,对他说了那番话之后,方一藻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长子,半带不满、半带教训地说道:
“以后为父在二堂上处理公事,不叫你,你不得到此!你毕竟不是朝廷命官,若是让人窥破,成个什么体统?!”
说完这些,方一藻看了看这个头脑聪敏机警但却不肯在科举上用功的儿子,叹口气,接着说道:
“杨振这封捷报之真假,于我父子关系重大,但是于别人来说却是真也可,假也可,有也可,无也可!若是一切为真,为父速报朝廷,利在为父,于他们则并无大利!
“若是一切为假,于他们也无大损,既然如此,人家凭什么要上心,凭什么要为我父子筹谋?!”
话虽如此说,可是说完了这番话,方一藻却又忍不住叹气。
方一藻父子俩正在说话的时候,有亲随前来禀报,说是祖大帅麾下的副将刘应选前来求见,方一藻一想,知道是祖大寿对杨振的捷报有个说法,立刻让自己的儿子方光琛,跟着那个亲随去迎接刘应选进来。
片刻功夫,方光琛带着刘应选来到方一藻的面前,刘应选拜见行礼,然后照着祖大寿带他们议定的结果,禀报给了方一藻。
最后,刘应选还对方一藻说道:“抚院大人!总镇听说,杨振等人送回宁远的捷报文书原件之上,有副将杨振、参将祖克勇、游击徐昌永等人的签字画押!
“祖总镇的意思是,若是果真如此,则此事不宜迟,应原封照呈上去!眼下松锦军前兵凶战危,音信全然不通,且杨振等人将兵在外,行踪不定,宁远与之联络多有不便!其中或有不确之处,有待查证核实,再行具折奏报!”
方一藻和方光琛听了刘应选转达的祖大寿意见,心中顿时洞若观火一般,立刻就明了的祖大寿的态度。
既然如此,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就剑走偏锋,冒个风险吧,若是杨振捷报里的虚头太大,到时候朝廷追责,自己固然要吃瓜落,但是绝不至于为他杨振背锅顶缸。
宁远城收到杨振捷报的当日下午,辽东巡抚方一藻和总兵官祖大寿就连命上奏朝廷,报了一个松锦大捷上去。
一方面,让人将杨振等人签名画押的捷报原封不动照呈了上去,同时还附了一个辽东巡抚衙门和总兵府的联名文书,写明了杨振捷报所说诸事正在核实之中,将来核实清楚再行具折上奏。
这就等于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留了将来转圜的余地。
另一方面,巡抚方一藻做事做全套,也听从了辽东其他文官的意见,派了本就主管纠察弹劾事务的分巡道张斗带着方光琛,一同乘坐水师营返航的船只,前往小凌河河口,寻找杨振先遣营的驻地,去查验战功捷报的真伪。
当然了,吴三桂这一边儿也派了一队人马,携带着自己的书信前往山海关,去找一直驻扎山海关内的蓟辽总监军高起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