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有字画,懂行的一眼能看出署名皆出自名家,实际一般都无人多看一眼。
只是,如此古色古香、富有情调的店面,却见不到一个客人。
下午,四点。
有俩前来游玩的女大学生,在门外逗留,视线止不住地往里面飘。
“这家店好有格调,”一女生拉住同伴,好奇地问,“就卖豆腐?”
“进去看看?”同伴提议。
“走。”
女生一点头,立即拽着同伴往里走。
二人携手进门,往里一探,就呆在了门口。
一张靠墙的桌旁,围绕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自觉排成一条长龙,基本都穿着清一色的厨师制服,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盘菜,腰杆笔直,神情严肃紧张,似是面临严苛的考验。
不知道的,乍一看,还当是米其林的考核呢。
而,众人围绕的重点——也就是唯一坐着的人,是一名二十六七的青年。
此人生得一副好相貌,面冠如玉,俊逸拔群,有着在街上频频引人注目的资本。
此刻,他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膝盖越过桌面,露出一小截,坐姿豪放不羁。外套拉链敞开,衣袖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冷硬的肌理线条,右手随意拿着一双做工精致的木筷。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摆盘精致的菜,远看着难以辨别,但绝非这种小店内该有的菜色。
画面感,违和到爆棚。
如此青年,风流倜傥,看一眼,就能令人倍生好感。然,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人难以接受——
“这是人吃的?”
“摆成这样,谁愿意下筷子?”
“你是味觉失调还是得了帕金森,连个简单的料儿都调不好?”
“卖相不合格,滚滚滚。”
……
一个接一个盘端上桌,一样接一样地被端走。
一半以上的菜,他都以“卖相不合格”为由PASS,连动一下筷子都仿佛是对他的侮辱。而,那些勉强让他动一下筷子的,得到的基本都是差评。
若搁外卖APP上,绝对会被怀疑是恶意刷差评,亦或是职业喷子。
“这……”
“这……”
俩女生杵在门口,齐齐噤声,僵硬地扭转脖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她们俩一出声,正以一副不耐烦架势“批判”各种菜色的青年,倏地一抬头,视线朝门口打过来。
被他颇具压力的目光一扫,俩女生顿时一个哆嗦,转身就想跑。
没想——
这位吹毛求疵、挟细拿粗、情绪烦躁,却眉目自带风流神韵的少爷,一见到她们俩,一秒变脸,露出亲切灿烂的笑容。
“哟,来客人啦。”
筷子一扔,青年拨开沿路挡道的客人,大步走向门口,端上热情迎接的态度,笑得花枝招展、童叟无欺,“两位美女,要点什么?”
“店、店里,卖什么啊?”
被他这态度吓到,女生紧紧攥着同伴的手,磕磕绊绊地询问。
俩姑娘欲哭无泪。
她们莫不是遇上神经病了吧?
“本店每天早上七点,限量供应特制甜味儿豆腐脑。此外,还提供各样面食,如小笼包、刀削面、拉面、肉夹馍……”
叨叨叨地流利念完一串吃的,青年话锋一转,笑容可掬地说,“每天提供菜品不定,一切按照我们大厨心情制定。不过我们的大厨正好不在,所以——”
青年笑眯眯的,“还剩一点豆腐、豆干、豆皮,二位有需要的吗?”
“……”
俩姑娘彻底哑了。
三分钟,二人每人提着一袋豆干,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出了门。
“你干嘛要买啊?”女生拽着同伴,嗓音里带着哭腔。
“我不知道啊,看他笑得那么好看,脑袋没经过我同意就点头了。”同伴欲哭无泪,“你干嘛也买啊?”
“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颇为复杂,快步离开了。
与此同时——
一辆豪华轿车停在豆腐铺门外。
一位老者率先走下车,两个黑衣男人紧随着下来,手里都提着两个木制的食盒。
三人没有先进门,而是在门口等着。
身着厨师制服的人,排着长队,接连从店铺里走出来,个个神情沮丧,但没有一点抱怨、愤怒。
他们路过,一一跟老者点头,尔后,走向斜对面的一家四层的餐馆——德修斋。
待他们全部离开后,老者才叹息地摇摇头,然后走进豆腐铺大门。
“少爷!”
老者一进门,就跟青年打招呼。
彼时的青年正斜倚在餐桌旁,长腿一直一屈,站没站相,吊儿郎当的。他手里拎着一个紫砂茶壶,往茶杯里倒了半杯茶,一仰头,茶水入口,冲散着嘴里的杂味。
还不够,将茶具都扔回桌上,他又从兜里摸索出两片口香糖来,一扯、撕开,把口香糖扔到嘴里。
做完这一切,青年才挑了下眉,同老者问:“我师叔呢?”
“听说很快就——”
老者一垂目,刚想回答,但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到了。”
懒洋洋的熟悉语调,从门口方向飘了进来。
店内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外步入一抹高挑身影,英姿飒爽,气质凛冽,徒生距离感,偏生又长得美若天仙,惊为天人。
她的肩上,停着一只雄鹰,一动不动的,一种“酷炫感”扑面而来。
一见她,青年登时一喜,“师叔!”
“就你啊,”司笙闲闲地站着,视线在整个店里瞜了一圈,扬眉,“我家厨子呢?”
段长延拿了个新的茶杯,倒了茶水,走过去,神情愉快地告状,“没生意,翘班了。”
“扣工资。”
接过殷勤递来的茶水,司笙漫不经心地道。
段长延连忙附和,“哎!全给他扣了!”
“司小姐。”
老者见到司笙,面带笑容,和善有礼地打招呼,眉目间还有几分恭敬。
打量他一眼,司笙轻笑,“段管家也来了?”
老者解释,“少爷说您舟车劳顿,需要吃点好的。”
他这边话音一落,提着食盒的青年自觉选了张餐桌,把食盒一放,里面的饭菜一样样地取出来。
“特地让你家厨子做了送来的?”
司笙斜了段长延一眼。
“对,德修斋的还差点火候。”段长延点点头,完全不觉得这种‘大费周章’的行为有何不妥。
“……”
早已习惯这位少爷铺张浪费的德行,司笙耸了耸肩,不做评价。
饭菜一摆放好,段管家就没有久留,领着俩黑衣男人离开了。至于送司笙过来的小胖等人,都自觉地停在外面,坐着杵着蹲着,硬是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进门的。
段少爷说了,他们俗气,不配进这家店。
他们虽有不忿,但绝不敢忤逆。
店内一空,司笙没急着吃饭,而是在店里溜达一圈,又在后厨洗了个手后,才缓缓踱步出来。
先前还在一干厨师跟前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的段家少爷,此时此刻,屁颠颠地跟在司笙后面当跟屁虫,热情洋溢地讲述着——在司笙不在的时日里,他是如何防止不懂品味的木头大厨随便乱动店内装饰的。
来到摆了饭菜的餐桌旁,司笙没有落座。
“说吧,出什么事了。”
头一歪,司笙曲指,在桌面轻轻一敲,段长延笑容瞬间一滞。
司笙眯了眯眼,拖着腔调问,“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