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他说得如何?”
姬成玦道:
“回父皇的话,待得开春后,应该快易子而食了。”
“………”阿飞。
燕皇则看着姬成玦道;
“这是谁的责任?”
“回父皇的话,是儿臣没能管理好户部,没管理好大燕财政,是儿臣的过失。”
“心里有怨气?”
姬成玦摇摇头,
道;
“父债子还,民间百姓都懂也都认的道理,儿臣自幼读书明理,不可能不懂。”
一边的魏公公有些焦虑,平日里六殿下可谓最会察言观色,怎么着今日像是吃了药来的一般,竟敢这般和陛下说话,夹枪带棒的。
“再难的事,也比不得朕的当年,当年大燕天下,只知门阀而不知有朕这个皇帝。
那时候,
不是你的事难不难办的问题,
而是你根本就无事可办,
不和地方门阀打好招呼,圣旨都快出不得天成郡了。
难办,
证明你还可以去办。”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你,也是一样。”这话,是燕皇对着阿飞说的,“北封郡,不是个养人的好地方,朕不管你前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但朕对你以后的路,只有一个要求。
看看你曾住过的陈家庄,多想想它,大燕,还有很多很多个陈家庄,它们,都在你侯府的后面。
以后,
不管出了什么事,
你都要扪心自问一下,
你自己是否舍得千千万万个陈家庄沦为蛮人铁骑下的焦土。”
“臣谨记!”
“每个人,坐什么位置上,就得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做皇子,就得有做皇子的样子,做官,也得有做官的样子,做世子,自然也得有做世子的样子。
你还没见过你父亲,
那朕,
就先教教你。
现在,
给朕站起来。”
阿飞缓缓地站起身,看着面前这位躺在椅子上的帝王。
他的膝盖,开始打颤。
“人,不是不可以跪,但得跪得舒服,若是现在跪得不舒服,以后就想个法儿,让自己舒服。
这是你爹当年当着朕的面说的话;
你爹就你这一个儿子,
以后,
你就是大燕的镇北王。
你的膝盖,
得给朕往里头打几根钢钉,以后,就算是那天塌下来,也不能弯曲丝毫。
先前看你走来时,
腿有毛病?”
“回陛下的话,臣自幼腿有残疾。”
燕皇点点头,
“这不算什么事儿,朕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蛮人会恨你恨得咬牙切齿,要是能做到蛮族祭祀日日夜夜诅咒那个死瘸子怎么还不死;
你这个镇北王,
就算是当得可以了。”
“臣晓得了,臣定然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嗯,朕今日下一道旨,自今日起,除双亲之外,遇任何人,哪怕是再面对朕,也不用再下跪了。”
“臣,谢陛下。”
阿飞跪下行礼。
“朕说了,不用跪了。”
“回陛下的话,阿飞自小没见过父亲和母亲,陛下是第一个以长辈身份对阿飞说这些话的人,在阿飞眼里,陛下就是阿飞的长辈,是亲长。”
“呵呵呵。”
燕皇笑了,
对魏忠河道;
“比之平西侯如何?”
“回陛下的话,自是平西侯爷,更,那个,更………”
“论说好听的话,朕还未见过比他更好,呵呵。”
“可不是嘛陛下,当年若非靖南王爷看重他,奴才那会儿还真想………”
魏公公卡住了,
直娘贼,
自己到底在胡诌些什么,
人家现在可是侯爷了,你居然说你以前想把他给阉了送入宫?
先不说那平西侯知道了这话会如何想,
就是眼前的陛下,
你想割了朕亲封的侯爷?
好在,燕皇并未细问下去,因为此时太子走了过来。
“太子。”
“儿臣参见父皇。”
“领着你李家兄弟去用午食吧。”
“是,父皇。”
太子来了和自己父亲话也没说几句,就马上被要求去招呼自家亲戚吃饭。
午膳在另外一座亭子里。
阿飞先认真地向太子行礼,不过没跪下,太子则还了半礼。
太子给阿飞的感觉,和六殿下完全不同。
六殿下做事说话,显得很洒脱也很随意,而太子,则彬彬有礼,一举一动,都遵循礼数,储君之相俨然。
三人一起坐下,
按理说,
这应该是姬家兄弟和李家兄弟的小聚会。
菜,端送了上来。
因为陛下现在吃不得大鱼大肉,外加这里又是后园,且太子自己用食也喜好清淡,所以送上来的菜,精致是精致,但对于阿飞而言,却有些过于素雅了。
“午后还有公务,我们,以茶代酒。”
太子举起茶杯,
姬成玦和阿飞都举起杯子。
太子进食时,不喜说话,所以,饭桌上很是安静,只是默默地吃饭。
饭后,
太子从侍者端来的盆里洗了手,
一边用毛巾擦着一边对阿飞道:
“晚上到东宫来吧,我们聊聊。”
“是,太子殿下。”
阿飞马上应了。
太子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觉得这氛围,有些不够轻松。
如果是在东宫,断不会这样,但这里毕竟是自己父皇现在住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的这个六弟,这一次,没有去活跃氛围。
小六带着镇北王府世子入京的消息,京城各家势力和大人物,都知道了。
其幕僚给自己的说法是,小六子是想打镇北王府的牌。
太子不以为意,
因为牌桌已经圈定下来了,
外头再拉拢什么做什么,其实都已经来不及了。
但,
亦或者,
自己这个六弟,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都说平西侯爷是六爷党的招牌,
但实则,太子清楚,现如今自己这个六弟为何在自己这个太子依旧占据正统名义的基础上仍然可以收纳人才,还络绎不绝,是因为在外人看来,大燕六皇子才是真正的伯乐。
这已经不叫千金市马骨了,而是开出了一头马神。
相较而言,自己手上,人才能人也不少,却没有一个真的能像平西侯那般放光的,连争一争的资格,都没有。
太子又对阿飞道;
“晚上的时候,再喊你阿姊过来。”
“是,太子殿下。”
“六弟,今日户部得事,可以先放放,招待好李家兄弟。”
“放心吧,二哥。”
太子点点头,离开了。
等到太子走后,
阿飞就看见六皇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食盒,端到桌上,打开,里头竟放着一盘子卤鸡腿。
姬成玦笑了笑,
拿出一个鸡腿递给了阿飞,
道;
“我就猜到在这儿吃得肯定清淡的,来,咱是自己人,开个小灶先。”
阿飞接过了鸡腿,咬了一口,真香。
姬成玦也吃着鸡腿,
目光,
在不经意间扫向了另一个方向,
自己先前在父皇面前为何这般生硬?冒着风险地去夹枪带棒?
图的,
还不就是个欲扬先抑么。
拍马屁,
得用脑子;
你太子爷隔三差五风雨无阻地过来问安,
抵得过老子一个鸡腿么?
……
亭内,
魏公公弯腰对半闭着眼躺在那里的燕皇禀报道:
“陛下,太子爷走后,六殿下把偷偷带进来的鸡腿儿拿出来和世子一起高兴地啃着呢。”
“哦?”
燕皇的眼睛,缓缓睁开。
自己的儿子,和李梁亭的儿子,
躲着那个动辄喜欢吃饭讲究养生守规矩的人,在偷吃着鸡腿。
魏忠河看见,
陛下的嘴角,
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魏忠河。”
“奴才在。”
“朕,想到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