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皇帝见到顾云瑶,铁青着脸沉声问了句。
眼下闹出大事,他心情不好。裕昭仪一回来,他才想起好久都没见到她,内心又担忧又埋怨。
“臣妾不胜酒力,本想出去透透气,顺便回去换套宫装。听说宝和殿里出了事,便急忙赶了回来。臣妾未能陪在皇上身边,还望皇上恕罪。”
顾云瑶在龙案前深拜,一张口气若幽兰,句句话语透着股子温婉柔弱的势头。
孝皇帝心头那簇邪火瞬间就被她满是柔情的语调掐灭了,逐拉了她近身,疼惜的道:
“朕是担心你。下次再到哪儿,告诉朕一声。”
“臣妾知错了……”
大太监胡公公识趣,让内侍抬了把椅子放到龙案旁边,孝皇帝便叫顾云瑶坐到他身边。
顾云瑶看到皇上一脸苦闷,劝解道:
“皇上安心,许姐姐是天子侧妃,受神明照拂,自会逢凶化吉,平安诞下麟儿。”
孝皇帝闻言,脸色果就缓和许多,拉了她的玉手轻拍:
“借爱妃吉言。”
皇贵妃万玉瑶站在旁边,看着孝皇帝与顾云瑶挨在一起亲密的低声细语,不觉暗自咬牙。顷刻,一股无以名状的愤恨情绪,如泛滥的怒浪,在她心中肆意无度的滚动着。
偏殿那面,几个嬷嬷与宫娥还在急匆匆的进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鸣,不可抑制的从灯火通明的偏殿里面传出。
顾云汐跟随昭仪的内侍溜进正殿,一眼就看到跪在一大片血污旁的冷青堂。
曾经,那湛青的身影犹如天际的颜色,落拓而英挺,此刻蜷缩匍匐,羸弱而凄凉。
心,好像正被什么狠狠撕扯,碎了满地,入骨的疼痛……
顾云汐脑中一片空白,便将宫规与昭仪的嘱咐忘个精光。
她怀抱食盒冲上前去,跪在冷青堂身边,泛着哭腔凄惨的呼唤:
“督主……”
冷青堂微微转头,大惊失色,低声问了句:“你怎会跑来?你不该来!”
东侧的明澜早已注意到溜进场子的顾云汐,唇角斜勾,扯
出幸灾乐祸的冷笑。
嘿呦!她也来了?来了好啊,不怕戏不热闹……
万玉瑶立于高处,很快也发现冷青堂身边多了个小番卫,于是皱眉不悦道:
“裕昭仪,你这是把什么人带进来了?眼下宫中正乱,对皇上图谋不轨之人还未排查出来,你倒是随便领人啊!”
顾云瑶知皇贵妃是在找茬,忙起身向后,轻轻福身,不急不躁的答:
“回皇贵妃娘娘,这小番卫是臣妾在半路上遇到的。因是急着到宝和殿来送东西,又不记路,臣妾便让他随着仪仗过来了。”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明澜,你去问问他!”
万贵妃气势汹汹,似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随便治人罪行的由头,恶狠狠对明澜瞪眼示意。
“微臣,遵旨。”
明澜咧嘴一笑,正中下怀。悠然踱步过来,正对顾云汐眼前,阴阳怪气的问:
“娘娘问你话呢,快如实回答。你一个年岁不大的番卫,跑进宫里做什么!”
“奴才进宫,实为冷督主送抑酒汤而来。”
顾云汐低头道,实在不愿多看明澜描眉画眼的一张妖媚尖脸。
“抑酒汤?”
明澜怀疑的挑眉,审视一刻,提起地上的食盒打开。
里面湿漉漉的,只有一些甜白瓷的碎片。
明澜立时颜面更色,用力扣上漆盖,厉声质问:
“大胆!你说来送抑酒汤给冷督主,抑酒汤在哪?在哪!你分明就是扯谎!冷公公对皇上不利,派你来做内应,是不是?”
顾云汐听得五内闷愤,想要翻脸发作却不得不强忍,只好面无表情的答:
“奴才头回进宫,天黑脚下不稳,失手摔了食盒。瓷盅碎裂,抑酒汤没了。”
这倒是个好理由!明澜一时再找不出反驳的因由
坐在孝皇帝身边的顾云瑶早就替妹妹捏了一把汗,见她被西厂提督纠缠,急忙抢话:
“本宫在回晓夜轩的途中遇到他正哭得伤心,于是上前问明情况,知他又是迷了路,便多劝了几句。
抑酒汤本宫宫中也有,想着交他一些应付了差事,不必受他家督主责难,也算好事一桩。正要带他同往晓夜轩取汤,才听说这边出事,急忙带他一同过了来。”
“瑶儿,你就是心善。”
听得顾云瑶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释,孝皇帝即刻想到江安白灾那会儿她带头捐资的事,在旁边赞了一句。
明澜脸上一顿,不好再多问什么。
这时,偏殿那头传出的哀嚎声音低了下去。大殿里众人又开始一阵慌乱。
顾云汐跪在地上,好长一刻,她神志恍惚,已分不清时辰,分不清此时的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终于,一声畅快淋漓的婴啼划破蒙蒙夜空。
文武百官如拨云见日,瞬间松了口气。
钱皇后满脸大汗,妆容狼狈的一路跑进正殿,来不及走至高台下方,就激动的立在门前,急不可待的朗声道:
“恭喜皇上!许妹妹为皇上诞下一位龙子,现母子平安”
孝皇帝大怔,坐在龙椅上纹丝未动,双目紧紧看向钱皇后,诧异而怀疑。
顾云瑶迅速起身,在他脚下拜倒,笑颜妩媚灿烂: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文武百官这时齐刷刷跪倒,异口同声道:
“恭喜皇上,恭喜许娘娘”
漫天振奋与喜庆之中,唯有万玉瑶脸色阴沉。锋芒毕露的恶毒眼神与明澜、万礼悄然对过,三人皆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