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辰还早,一行人先在街面上随意溜达一阵,陪着顾云汐把她想买的东西都买全。日头正中,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街拐角处开阔的三角地界矗立一座华丽的酒楼,正门上悬挂着匾额“抱月楼”。
走近看,只见雕檐朱红如日中天,上有飞云祥鸟画栋,竹翠的栏杆承接了镂刻菱形纹络的轩窗,户牖上高悬了绫纱的窗幕。酒楼总体高三层,一层散桌,二层雅座,三层是打尖住宿的客房。
众人刚进酒楼,店老板就凑过来打招呼。
此人姓宫,四十来岁,身穿宝蓝锦缎穿金百福圆文的长袍,头戴同色员外帽,帽檐上一道明黄锦缎压边,额前缀有一块水头极润的翡翠。
想来东厂的几大挡头是这酒楼的常客,看到赵无极引众人走进来,宫掌柜急忙凑过去,眉眼见笑。
“赵挡头,小人有礼了。您这是……”上下打量便装打扮的赵无极,宫掌柜面露诧异。
“带兄弟们过来喝酒,人多穿官服太扎眼!”
赵无极笑答,转着按摩球,腆着微胖的肚皮:
“老宫,给我们找个雅间!”
宫掌柜面露难色:“几位爷今日来的不巧,楼上雅间全都客满了,不如小人给几位爷在楼下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
“那怎么行!”赵无极闻听立马收敛起笑脸,一瞪眼睛:
“楼下那么吵,我们兄弟怎么说话?你去楼上找个干净的雅间,把里面的人赶走,有什么事你赵爷担着!”
“这……”宫掌柜为难。
看看赵无极带来的人,哪个不是东厂有头有脸的挡头,他一个开店的哪里惹得起?
犹疑一刻后,宫掌柜转忧为喜:
“爷先别急,楼上有个宽敞的雅间设了两张桌子,现在被一个公子包下了,他正独自一人在里面喝酒。如果几位爷肯屈尊与那公子共用一个雅间的话,小人这就上去问问他,能否给几位爷让出一张桌子。”
“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反正他就一个人!”赵无极挥挥手:“快去,我们吃了饭还有要事在身呢!”
“是,是!几位爷请楼上请。”
宫老板又一拱手,引领赵无极等人上了二楼,走到楼梯左边的一个雅间的门口。
门关着,听不到雅间内的动静。宫老板扣门,里面才有一记清音回应:“谁?”
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打扰公子,小人是酒楼的老板,有要事同公子商量,能否容小人进去说话?”
“……进来!”似乎想了一下,里面的人才答应。
宫老板把门开了很小的缝,整个身体几乎是挤进雅间的。
顾云汐随大伙在外等候。雅间内隐约有对话声音,过了不多时,刚才那年轻男子的声音便升高了八度:
“你管我几人喝酒?横竖银子一会儿给够了你,你还要怎样?让你的客人到别处去,快滚快滚!别扰了公子我的兴致!”
门再次打来一道缝,宫老板灰头土脸的躲出来。见了赵无极表情无奈,却又不得不陪出个笑脸:
“几位爷还是楼下请吧,小人肯定给爷们找个清净的位置……”
“他奶奶的岂有此理!”
不等赵无极说话,萧小慎先火了起来。
就为了这顿,他早饭也没吃,专门给肚子腾些地方,好在午饭时多装点好东西。
如今到了饭点还没吃上东西,他饿得两眼直冒金星,恰巧又听雅间里的人高声叫嚷着让他们滚,萧小慎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
“喂!你这人别给脸不要脸,有银子了不起啊!爷有的是银子,就要这间房了!你给爷滚蛋”
萧小慎叫嚣,率先冲进雅间,其他挡头也跟着往里闯,口中骂骂咧咧。顾云汐因为身材矮小,被大伙挤到队伍最后。看不到雅间里人的面目,只听他用愤懑的声音喝道:
“仗着人多,你们就这等的胡作非为?!我要是偏不肯让地方呢?!”
吵闹声太大,其他雅间纷纷开门,有客人探头探脑,出来看热闹。宫掌柜不断抱拳作揖,近乎哀求:
“各位爷,各位爷!全看小人的薄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顾云汐预感到形式不妙。他们几个前来酒楼的目的就是吃饭,吃了饭还要赶回东厂。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今天是赵挡头的生日,理应高高兴兴,没必要因为一点口角败了兴致。
顾云汐挤进雅间,串到大伙的最前面。
定睛看时,她发现这个雅间确实不小。两张十人座的大圆桌子摆在里面,彼此之间竟然还有不小的间距。除此之外,雅间靠西头的墙边还摆设一组金丝楠木的矮柜子和一架四折的侍女图屏风。
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一位年轻公子,端坐在靠窗边圆桌的上首位置。他的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切片,和一把描金的白玉折扇。
他身穿洁净的窄袖子白衣,外罩敞襟的白色无袖褙子。
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却生得极是俊美绝伦。一张美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肌肤白皙之中有莹莹的光泽流动。两道剑眉清晰高挑,鼻梁玉挺,削薄的唇瓣如若涂脂般红润。
他随意垂着一头乌发,只在头顶正中绾了个髻,用一根月白的丝带随意绑着。一扇窗棂在他的身后虚开,有微风从窗缝贯入,那头飘逸的发丝与细长的绑带随风交织浮摆,煞是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