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今天21啦,不小了啊。”小张嘿嘿笑道:“在我们老家,这年纪都能抱娃娃了。”
唐笑挺喜欢小张带着点儿乡音的普通话,小张的老家据说是和自己的姥姥家一个省份,虽然不同地方,但是口音是非常接近的。
唐笑听着小张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从里面努力地汲取着那点儿原汁原味的乡音,心里感到又欣喜,又怀念,又伤感。
她一听小张开口说话,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姥姥和姥爷,还有……她的妈妈。
当然,所有关于她童年在姥姥家度过的回忆,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她父亲唐震天的身影。
只不过,唐笑记忆中的那个父亲,和现在的那个父亲,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最后一次见到唐震天,是一个暴雨天,那天她被他赶出家,那个两鬓霜白,面容严肃,不近人情的中年男人,和她记忆中小时候的那个父亲,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唐笑想不通。
明明,记忆中的那个爸爸,是高大英俊帅气的,是开朗爱笑的。
并且,爸爸那时候也很健谈,很幽默,身上的白衬衫总是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对了,那个洗衣粉,也是当地的品牌,香味十分独特清新,曾经占据了全国的市场,但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就像是那些最最弥足珍贵的过去一样,总是一不留神地不见了。
她不记得了,根本想不起来,是从哪一天开始,爸爸悄然之间发生转变,直到变得面目全非。
似乎生活中很多事很多人也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着,一开始,总是让人难以察觉,但是,当人们开始察觉时,在乎的事和在乎的人,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唐笑走了一会儿神,才蓦地笑着回道:“那小张就不急着抱娃娃么?”
小张一听,又乐了:“我不急呀,急有什么用?急也没用,是不是,什么事儿该来的,自然会来嘛,不该来的,急死也没用哇。”
“说得对,”唐笑点了点头说:“小张,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每天都看起来乐呵呵的了。”
小张仍然是笑着:“对吧,对吧,大嫂,我这个说好听点叫乐天派,说得不好听啊……哈哈,就是我李哥老说我的,没心没肺。”
“扑哧……”唐笑笑道:“没事,没心没肺也挺好,不是有句话叫,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很差么?我看你运气就差不了。”
“嗨呀,我也觉得是!”要不是正开着车,小张铁定得赞同地一拍大腿了:“还真是,我虽然没啥文化,也没啥拿的出手的本事吧,但我运气真不错啊!大嫂你看,我能找到这份好工作,不就是运气么?能给大嫂这样的人开车,我真的特别高兴,嘿嘿。”
“真的啊?”唐笑笑着说:“那我也得谢谢你,给我带来一路欢笑,换成一个闷葫芦,我肯定受不了的。”
“那说明咱们投缘嘛,哈哈哈。”小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一路笑个不停,哪怕是等红灯或者是堵车这样的一般人会失掉耐性的事情,小张也依然乐在其中。
不过,就在等红灯的时候,唐笑偶尔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慢吞吞地过马路。
那男人的侧影有些眼熟,唐笑忍不住从车窗探出了头。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唐笑就有些五味杂陈。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是她的父亲唐震天,算下来,唐震天今年也五十多了,不年轻了。
也许是染了头发,他看着比上次见面时要年轻一些,但仍然看得出一身的疲倦,唐笑想起来,这是在唐震天的医院附近,难怪会碰上他了。
要打一声招呼么?
那倒是不必了吧,唐笑心想,就算打招呼,能说点儿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她还能开口叫他一声“爸”么?
如果连这么一声都叫不出口,那见面也无话可说,并且,以他的性格,肯定会生气的。
唐笑可没有受虐倾向,谁愿意上赶着被人骂,被人摆脸色呢?
以前,在唐家,该受的气,她已经受够了。
该回报给唐家的,她也回报了
上次唐震天的医院出事,她已经给出了自己前些年所有的积蓄。
她不再欠他什么了,更不欠唐家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