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肆虐,难阻玉羊。风雪凄迷的秦淮,此时已经华灯初上。从朱雀街到聚龙城之间,是此时秦淮最拥挤的路段。沿途清波坊、淮源、西楼、东御都是灯火极盛之地。
东御即距囚奴囹圄莫约一百米之地,那里,巍峨高楼银灯环绕,高高矗立在一片火树银花之中,其上红绸缥缈,比远处聚龙城中的浮屠宫还要醒目,更让人们的好奇心无可遏制。若是登上此楼的顶端,能看到花团锦簇的道路犹如一条绚丽的彩带,从朱雀街一直延伸至浮屠宫的尽头。
这一路上,皆有风人披甲持矛严密看守着,一来为了疏通道路方便各路王孙贵胄高效入城,二来为了防止仇人聚众闹事。但即使如此,整个交通状况和治安依旧不容乐观。
尤其是当聚龙城城头传来“大开城门,迎四方宾客”的捷报时,朱雀街的躁动与骚乱越发猖狂,任凭风人如何扼制,皆是无济于事,有些被惹恼的风人索性持刀伤人,以儆效尤。
与此同时,华丽的官道上鼓乐喧天之声不绝于耳,珠光宝气璀璨夺目,脂粉神香之味弥漫四周。这一幕幕、一阵阵无不在刺激那些藏在暗处咬牙切齿的爱国者们,他们的目光犹如巨大的火烛在风人看不到的地方越烧越亮,恨不得将目所能及悉数吞噬。
而有些饥肠辘辘、衣衫褴褛的难民受着气氛的影响已然昏厥,他们早已分不清昼夜,如同分不清今夕是何年,这些人格外兴奋,如同着了魔似的朝着前行的香车宝马盲目追随,香车内时不时有人从锦帘里掷出几颗金丸,引得那些难民趋之若鹜、前扑后拥,一片惊呼声中,香车里的人儿早已掩唇哂笑。
将离踏破十里红灯,沿着官道一路飞驰而上,虽然他的轻功了得,但终究难如那比翼鸟,能够插翅飞越聚龙城。
聚龙城的城墙莫约十米多高,有四座城门:南门离境门,北门坎阳门,东门震雷门,西门兑月门。宫城呈长方形,大小宫殿星罗棋布莫约七十对座,城墙外是五十多米宽的护城河。城墙的四角上,各有一座玲珑奇巧的角楼。角楼之中亦有暗角藏匿着双双厉眼,暗角终归是暗角,其中的数量亦难以蠡测。
所以,当他行至聚龙城城门口时,不得不回到地面,再做周旋。
与此同时,从浮光破寺的密道开始出发的黎桑非靖和黎桑凤钰等人已经沿着密道正朝浮屠宫进发。
由于当初修建浮屠宫需要从聚龙城外快速运输大量的原料进入皇宫,所以当初提议修建浮屠宫的人才修了这样一条密道,这条密道始于浮光破寺,终于浮屠宫,其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出口,数年来,秦淮河的河水和浮屠宫后的屠苏池水共融共通,部分补给聚龙城外的护城河,这也是每逢大旱宫中的池水几近枯竭而屠苏池的池水却只增不减的原因,也因其玄妙之处,众人对浮屠宫更加敬仰虔诚。
刚进入密道时,其空间十分狭窄,并排而行,莫约能容下一到两个人。整个密道黑压压的一片,由于空气流通性差,加之温度一低再低,随行的数十个人时不时打着冷颤,手里的火把亦明明灭灭,眼看就要烈焰熊熊,一眨眼却浓缩成星星点点,几近失了光明。
整个密道也变得忽明忽暗,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出任何差池,毕竟,这个时辰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也正是这个原因,将离才被另作安排。
行了莫约一刻钟,众人的视野渐渐开阔,一方水渠凿地而生,由于光线不太强,完全找不到源头的具体位置,几个走在前面负责探路的人近身一看,可以看见水渠中的水正缓缓流动,过分漆黑之处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觉得平静之下暗潮汹涌。
迟疑之际
,那团团漆黑忽地从水面上飞了起来,竟是数只黑色蝙蝠!似乎蛰伏已久的黑蝙蝠扑扇着曲线分明的翅膀,发出的阵阵嘶厉鸣叫让众人变得更加警觉,置于后方的黎桑非靖见状,旋即提醒众人高擎火把,驱赶蝙蝠。
一声令下,众人处变不惊,眼神变得十分锐利,那些黑蝙蝠在黑压压的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便遁于无形。
几个人渐渐舒了口长气,借着光亮,他们寻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扁舟,随后,众人以两人为一组,挨个上了极其狭小的扁舟。显然,密道虽然仍旧狭窄,但与之前想比,情况要好很多。如此,借着水流的力量,伴着沉重的气息声,众人乘舟而上。
流水渡舟泛起圈圈点点的涟漪,凄清的流水声应着这极度压抑的景,显得极其枯燥。与此处相比,密道之外、高楼之上,不知要热闹几万倍。
雄浑的钟鼓声犹如数十条张牙舞爪的蛟龙,于浮屠宫的九级祥瑞台上一跃而出,直上九天。回音未绝,钟鼓声接踵而至,其绕梁之势犹似狂舞的蛟龙口含十里焰火,只待人间热情最盛,再喷薄而出,赢一个万众喝彩。
踏着狂傲的音阶,漠沧皇族纷纷登上九级祥瑞台观赏这旷世美景。而其他使臣皆垂头拱手退在九级祥瑞台下,目所能及唯有满地浮动的靴子。
“你可知道,漠沧君主命其他使臣避开,独皇室上此九层祥瑞台是要作甚?”某青袍使臣紧缩着身子轻轻碰了碰旁边的紫袍使臣,压着声音嘀咕道。
两眼轻瞥,发现漠沧君主已经脱离了视线,紫袍使臣这才隐隐回道:“听闻漠沧君主早早备下了一份终极大礼,要在今夜赐予漠沧太子。”唇齿微动,声如蚊蚁。
“搞什么哦,那么神秘,咱们千里迢迢赶来此地,还不准咱们上台,啥情况嘛!”青袍使臣闷闷不乐地撇了撇毫无气色的双唇,两道八字胡子随着脸上的肉纹一同耷拉下来。
好奇心使然,他循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层层台阶望去,其上,星光闪闪的夜空将九级台阶照得雪白雪白,就跟刚粉刷过似的。尽头,那浮动的人影无声无息更为九级祥瑞台上的风景增添了重重神秘。望眼欲穿,他更加不甘。
“漠沧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身上流着整个皇室最尊贵的血,今夜是太子寿宴,漠沧君主自然格外重视。你再看看,咱们是什么身份,能来赴宴,已是荣幸至极,登台就算了吧!你莫急,待会就知道上面是什么情况了。”
紫袍使臣劝慰道,脸上颇是平静,语气更显淡然。
“我猜,你定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国宴吧,我告诉你,你且注意些,不该看的别乱看,你信我,这场宴会没那么简单,咱们得懂得明哲保身!”
那青袍使臣分明就是死脑筋,压根不听劝。紫袍使臣这么一说完,他心中颇是不平,两个眼珠子一转,见状况合乎时宜,旋即将早已悬在半空的双手悄悄放了下来,同时摆了摆僵硬的脖子,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