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风依鬼叟的指示,从小谷出来后便直向山阴面而行。荒山寂寥,白雪飘摇,雪虽不深却也早就将鲜有人迹的林道覆盖,对道路陌生非常的展风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而行。
尚未走出多远,忽地听到数声响亮的爆鸣声,在这空旷的山野中显得尤为刺耳。展风心头一沉,知道山前定然生出变故,但又不明情形,心中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展风回首,驻足南望,目光闪动片刻后,终于微微一叹,继续向后山行去,情形若此,已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展风在雪中又一连穿过数片深林后,终是抵到山后,遥遥可见山下薄冰轻覆的河流。
展风在林中向下细细观察了小片刻,未觉异样情况,便是率步而出,走到岸边深浅不一的灌木中搜寻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便从草丛中寻出了数条满覆荒草的小舟。展风才将一条小舟推入水中,忽地听到一阵水声响起,侧首一看,心中突地一跳。竟有两支小舟正沿着江岸向这里驶来,两只船上约莫共有十三四人,具是武林人士的打扮,其中一只船上为首的竟是视展风若死仇的许况!
展风看到他们的同时,众人的目光也正好向他扫了过了。展风面显惊容,众人却登时露出惊喜之色,许况哈哈一笑道:“少门主果然没有料错,真有人想从山后逃走!快,把他杀了了事!”
所谓“谋之道,胜在知而为,诡之道,强于隐而发”,原来唐骆为斩草除根,另让许况等人趁他们从山前靠近时绕行至山后,截住鬼叟等去路,同时也可作为一支偷袭奇兵,不想却正好遇上感到此处的展风。
“对,对,正好给我们同来的弟兄报仇!”众人附和道,同时将小舟一催,靠向岸边。
许况等狞笑着,跃身下舟,刀剑震响声中,一步步向展风迫来。
阴山,前山,鬼叟一至,整个形势便如同紧绷的弓弦一般,一触即发。
鬼叟目光森寒,从山下众人间一扫,众人心头都是一突,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意。
鬼叟狰狞一笑,向唐骆冷然道:“唐骆小儿,便是你老子唐炯在我面前也不会狂妄至此,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有什么手段何不使来?”
唐骆心中一凛,先前他话虽狂妄,但却有自知之明,鬼叟恶满江湖,树敌无数,仍能安然若此又且是侥幸?此次若非他布有后手,纵使人多势众,也不会在对方的地盘上轻易来锊其胡须。当即面上微沉,扬声道:“今日有一众同道在此,便是你授首之时,我唐骆不过是甘做先驱罢了,此次绝不会让你继续为恶武林。”
鬼叟冷笑一声,形势虽紧,但双方俱都不敢妄动。
本是伏在一旁灌木中的杜先这时缓缓从隐身处退出,数个腾挪间便是赶到鬼叟面前,杜先扭首望向山下,恭敬道:“师父,小心一些,他们带有火雷子,威力非同小可,我们已有不少人死伤在他们手下。”
鬼叟目光一凝,望到不远处的尸首,显出狠色来,忽地一声惨呼从身旁响起,正是杜先所发出的,鬼叟一惊转首,同时撤步,但哪里来的及,杜先发声的同时,手上一支七寸许的短匕在衣衫掩盖中,已然刺向鬼叟胸腹间,鬼叟虽竭力一避,却仍被划中臂处,他怎能料到自己一手栽培出的弟子会有如此狠手?
匕首虽未刺中鬼叟要害,但杜先见其臂腕处露出鲜血,面上立时露出喜色,鬼叟本身练有黑煞手,已是剧毒,一般的毒药很难奈何到他,但这柄匕首是唐门所与,淬有奇药,入血后即可化人内力,一日一夜也难以复原过来。
“嘭”的一声响起,鬼叟中匕的同时,目眦欲裂,含怒一掌印向杜先,杜先早有防备,一击便是身形暴退,但反应仍是慢了半筹,被鬼叟一掌正中右肩,顺势跌退到二丈之外,他中掌后的一息之间便有麻木的痛感传遍周身,心中一凛,甫一落定,便是手腕一翻,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质小瓶,急急倾出几颗药丸连忙塞入口中,面色才渐渐缓和,但鬼叟掌力之深也让他负了不轻的内伤。
与此同时间,周围灌木中也传来数声惨叫,本是剑拔弩张的形势竟在这刹那间瓦解。
不远处的蒋涣忽地也是哑嘶一声,他猝逢骤变,微一失神间,竟被唐骆等趁机靠近,一枚湛蓝飞镖正中其喉间。
那名为小三的黑衣人一惊后迅即反应过来,带着身后二人一齐跃至鬼叟身旁,拱卫在他左右。他三人是最后赶至此地,暴露与众人眼前,并无他人靠近,反倒得以身免,未遭暗算。
三人方到鬼叟身前便将他小心扶住,拔剑四顾中急急退往身后深林中。鬼叟扫了眼正涔涔流血的小臂处,一种乏力之感渐渐升上心头,继而涌遍全身。
鬼叟一骇,右手连点,将整个左臂伤口处的经脉穴位尽皆封住,但依旧难以止住渐渐泛滥的无力之感,登时知道,此毒厉害之极,自己的所做只能起到些许延缓的效用,心头又是一紧。
轻轻挣开搀扶的三人,作出并无大碍的模样,鬼叟露出一丝森寒的冷笑,望向不远处的杜先寒声道:“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弟子……”
平阳之虎亦胜恶犬,杜先见鬼叟状似无碍,心头大骇,以鬼叟之性,若他不死,自己终有一日会死于他手中,扫了不远处的唐骆一眼,暗怪那药为何没有如他所说的效用,但事已至此,已无回环的余地,只得硬着头皮,故作平静道:“全赖师父栽培!”
鬼叟冷哼一声道:“很好,唐门究竟许了你何种好处,要你来背叛老夫?”
杜先干笑一声道:“合则两利,唐少门主倒是没有什么许诺,只是相互扶助而已,所以师父你……”
鬼叟怒斥一声道:“住口,你已不是我孙琦的弟子!”
杜先面上微颤,却并不以为意,凝神望向鬼叟,徐徐道:“所以就请你将紫阳掌的心法交出来,你可以将它传于一个外人,想必对你曾经的弟子也不会吝啬,那样我或许可以请唐少门主留你个全尸!”
鬼叟身侧三人闻言都是一惊,杜先竟是为此背叛鬼叟的,那名为小三的少年怒喝一声道:“杜先,你竟然如此,如何对得起师父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
杜先面上一寒,冷笑道:“照顾?又怎么及得上他对你从小到大十多年的照顾?”顿了顿缓缓举起微微泛黑的右掌道:“再说这样的照顾我也不需要?黑煞手,哈,黑煞手你已经传我了,为何不将紫阳掌一并传我,而让我日日面对自己的毒掌,这就是他对我的照顾?”
鬼叟面上铁青,冷声道:“想从我这儿取得紫阳掌的心法,你却是痴心妄想了,我是如何也不会将他交给你的!”
杜先道:“好,好,我本来就没打算你会给我,从你尸体上取得也是一样,即使没有,哪怕再将这阴山翻遍我也要找到它!”言罢,蓦然转首向一旁的唐骆拱手道:“鬼叟现在就在这里,还请唐少门主下令,一举将他除去,到时候贵门的声势必然大振,让所有的武林同道再睹贵门昔日的威势!”
唐骆闻言哈哈一笑道:“多承吉言了!”言罢仍是面上含笑的望着面前深林,却未有差人出手的打算。
杜先见状,心头忽地一沉,直视唐骆,沉声道:“少门主还有什么打算吗?”
唐骆收回目光,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道:“唐某忽地对杜兄弟和鬼叟说的那个武功心法生出些兴趣,之后若是寻到,想要先睹为快,杜兄弟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
杜先一震,面上立时难看起来,目光微微一扫,自己叛出鬼叟,此时在场的仅有数人追随自己,余下的皆是唐门一众,自己绝没有能力与之相抗。想到此处,竭力压下心中怒气,沉声道:“当然可依唐少门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