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别院,夜色正浓。
窗前,古寒明负手而立,冷冷望着天际悬起的钩月,默然深思。良久,他终于回转过来,摊开手掌,望着手中的字条,这是不久前他刚收到的消息,一个足以影响自己先前部署的致命破绽,字条上工整地写着:“展风未死,寻剑武当,武当传书,五日之后,各派齐聚!”
古寒明目中的疑惑之色浓重,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有人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并且身中剧毒,再坠入寒江之中,还能够活命!况且他后来还得知,玄老也派人检查了他的伤势并加了足以断金碎石的一掌,这样的情况下,展风绝对是必死无疑!
可是他却不能不相信眼前的消息,因为整个教中消息的渠道,传输、运作,都是他一手布置的,也是他被定为少主之后,最值得称道的杰作之一,他自信这绝不会出错,也没人敢以此欺骗与他,这从他在玄老暗中派人下水后便马上得知此事上便可看出。
同时他也不禁微微皱眉,他知道,这个消息马上也会传到四位长老那里,这也是让他为此头痛的原因之一,因为他自修习《魔神引》以来,虽在帮内颇有业绩,但苦于毫无武功而又能凌驾在众人之上,这让各个身手超凡的四老心中难免有些疙瘩。顿了一顿,古寒明揭开灯罩将手中的纸条放在灯上烧毁后,便缓步向议事堂走去,他想,四老肯定也在等他了。
宽阔的内室中一方打磨的光滑如镜的硕大石案居中而落,石案周围四个身形各异的老者静静在座,正是被称为“天地玄黄”的四老,正对门而坐的是个身着华衫,眉目普通的老者,便是四老中排名首位的“天老”,就四老而言,他的地位亦是最高,其余三人对他也是敬而畏之,他的武功更是教主之下的第一人,很多时候古寒明也是不得不顾忌他的脸色。
古寒明轻轻推门而入,正迎上“天老”锐利的目光,天老向他淡淡点了点头,便回过头,继续看着墙上的壁画。古寒明向其余四老打过招呼后才随意拣个位子坐下,正在玄老之侧,斜对着天老的位置。
众人沉默一会,天老转回头,开口道:“你们都知道了吧?有什么看法?”
众人都点了点头,玄老皱了皱眉头道:“想不到那展风竟然还没有死,实在太不寻常了。”
黄老也是垂首深思,皱起眉头几乎能与额角的伤疤平齐,闻言不由望向玄老道:“老玄,你是怀疑那消息有假?”
玄老尚未答话,古寒明已摇头发言道:“这消息不用质疑,此事是我们的人亲眼所见,而且武当的肖破也传书各派,怎会有假?”
天老也是点头道:“确实不错,这方面应无问题。问题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展风是如何逃生的?以至乱了我们的部署。”
玄老看了众人一眼答道:“我曾暗中观察过那个展风,他武功虽然不错,但在身负重伤,又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却绝无活命的可能。”
古寒明眼中神光闪烁,看了眼一直闷声不出的地老道:“地老有什么看法?”
地老从思索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道:“那‘日暮之寒’是否有问题?”
古寒明和玄老闻言都是一愕,古寒明解释道:“你未见当时情形并不知晓,当时被箭射中的还有外堂的一个主事,是当场毙命,死状与传闻中‘日暮之寒’的症状一般无二。所以这药绝无问题。”
地老闻言也只得点头。
玄老忽地灵光一动,望向古寒明道:“会否是箭上所淬的药因穿过一个人时而被减弱了?”
古寒明思忖着,黄老哈哈一笑道:“这怎么可能,那般绝毒,纵然是被水稀释百倍,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了得,何况那个黄毛小子?”
古寒明闻言,舒了口气叹道:“不错!”
天老冷哼一声道:“‘日暮之寒’是雷家的独门毒药,若没人解毒,那厮无论如何也活不了的,所以此事至少和雷信那匹夫脱不了干系!等我们复出之后,再好好与他计较!”
众人闻言齐地点头。
微微一顿,天老望向古寒明又道:“刺杀展风一事,是你主持的,你有什么交代?”
古寒明暗叹一声,果然不出所料,其余三老绝不会对自己追究此事,惟有此老地位尊崇,不太理会自己少主的身份。心中微微动气,冷冷道:“此事确是我的责任,我也愿意按教中规矩接受处罚。”
魔神教,立教从严,故教中条例主旨亦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但古寒明身为少主,地位尊崇,勿说受罚,便是受罚也只能由教主亲自执行,而教主对其修习《魔神引》寄予厚望,又闭关未出,何谈责罚?
天老闻此心中暗怒,他本意也非硬要古寒明受罚,只是想借此对其敲响警钟,提醒他日后慎言慎行,却不想他如此回答,有些落下自己脸面,不禁冷哼一声。
玄老见此作和道:“现在,最重要的应是如何安排下步行动,少主的过错,待教主回来之后再行追究才可。”
古寒明也觉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莽撞,定定神色,沉吟道:“五日后的武当聚会非同小可,也必将牵动整个武林,若能弄清甚至改动局势,对我们之后将会有莫大的好处!”
玄老点头道:“不错,不过关于展风的生死又如何处置?”
古寒明回复冷静,将先前失误带来的最后一丝影响抛去,显现出他过人的智计,平静道:“自然要让他活,现在局势已有不同,若能在武当山上将他与天罗教的关系正大光明的挑出,想那些武林人士也不会放过他的,若能引得天罗教人能够来救,则是再好不过,届时,我们更可轻松颠覆整个武林,重整江湖。”
众人听得眼前一亮,连天老也露出赞赏之色,黄老露出佩服之色,一拍横置腿间的宝刀大笑道:“少主说的太好了,到时就是我们魔神教主宰武林了,哈哈,实在令人向往!”
地老点头问道:“到时武当之会,少主觉得如何处置最好?”
古寒明从容道:“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天罗教能够主动现身,那样我们只要在一旁推波助澜即可”,顿了顿,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容道:“再者,若是天罗教隐忍不发也无妨,我们的人可化作一众武林人士,在其中推动,最好是能够以我们潜伏在一些大派的卧底主动挑明身份营救展风,成与不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各派感受到天罗教的潜在威胁,这样才能激起他们处之而后快的愤慨!”
话已至此,行动已是在明确不过,四老面上都是露出喜色。
古寒明以目示意,又道:“再者,展逍若是连自己的儿子也能不顾,纵然其属下不说,但亦可感受出他是何等冷酷之人,那是只要有足够的外力影响,天罗教从内部解体也大有可能。”
地老不禁抚掌赞道:“少主的计策果然不错,不过,如此一来,天罗教也定然对我们有所警觉,那时却不易应对。”
一言方毕,其余三人也是点头沉思。
古寒明思念急转,道:“这自然是无可奈何的事,但那时天罗教将会是两面受敌,不足为虑,事情的关键便在此事的保密上,所选之人也必须是绝对可信之人,且丝毫不能有所泄露。”
黄老笑了笑道:“那就好办多了。”
天老也道:“不错,人员一事,稍后仔细斟酌便也可无碍。”
古寒明见玄老却未答话,皱眉道:“玄老,对此是否还有疑问?”
玄老摇头,道:“我想的是另一件事。”
众人都露出倾听之色,玄老续道:“便是关于‘秋寒剑’之事!”
众人都是一怔,地老当日在武当遗落的佩剑乃是他请人细心仿作的一柄假剑,只是武当之行结束后才向众人说明,算是擅作主张,但顾念其刚刚完成大任并因此负伤,又以为展风已死,真剑假剑已不重要,故便就此作罢,不再追究。
地老闻言面色骤然一变,道:“之后关于‘秋寒剑’引起的事,我愿意一力承当。”
古寒明等都是沉默不语,玄老皱眉道:“这并不重要,关键是此是会否影响到我们五日之后的计划。”
天老深思片刻,看了地老一眼道:“此事想来也无大碍,只是可能会让天罗教更加警觉于此,我们日后的行动需要更加谨慎才行。”
黄老也是一笑道:“不错,与其把剑留给那些武林正派,还不如由地兄用来多杀几个这些武林正派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