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初死,齐王李元吉死于东都城外,三子卫王李玄霸坠马而死,如今只剩下一个秦王……皇位绝不会传于庶子,陛下这旨意可怎么执行?
裴寂站起来,心中纠结的简直拧成了一个疙瘩。
沉默了一会儿,他提笔在给李孝恭的旨意上将李渊的原话稍微做了改动。
上至将军下至走卒,皆斩不赦。
而当李孝恭拿到这份圣旨的时候,先是惊慌了一下随即又明白过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喃喃的说了一句上至将军下至走卒,秦王自然是不包括在内的,他不是将军更不是走卒,他是皇帝陛下的嫡子,是王。
裴寂也好,李道宗也好,谁都知道李世民不可轻杀。陛下现在暴怒之际说什么做什么都极不冷静。但谁知道他冷静下来之后会不会反悔?毕竟那个逃亡在外的是他现在唯一的嫡子了。至于传说中的另一个……算了吧,秦王造反已经是大唐之耻了,难道让陛下承认一个当年要杀却没死了的孩子存在?陛下杀子保命的事一旦传出去,大唐的脸面,陛下的脸面还能剩下什么?
……
……
“李世民在不足三千骑兵的保护下杀出了长安城,他出城的时候已经晚了些,李孝恭已经率军堵住了城门,若不是尉迟恭勇武,带着数百骑兵杀穿了禁军杀出一条血路,李世民未必就能逃得了。他留在城外二十里的王须拔所部人马被河东郡jīng兵围剿,一万人战死六千余,投降三千多人。唐俭指挥的那些叛军是战死大半,其余人护着李世民逃走。”
谢映登站在李闲身后垂着头说道:“长安城中被困住的叛军差不多有三万人,据说李渊暴怒之下下旨一个不留全都杀了。自傍晚时候西内苑城门外面就开始杀人,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杀了三个时辰还没有杀完。三万多颗人头,侩子手的刀子只怕都已经崩坏了不止一柄()。”
“李世民的骑兵一路往东南方向逃,西安王李孝恭率领禁军,河东郡jīng兵抽调出来的骑兵一万四千余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另外,绛州王李道宗率领两万大军已经启程赶往东都唐军大营,想来是为了防止李世民逃回东都,李渊对段志玄也不会放心。”
他顿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若是再不追,过了今晚李世民的轻骑就能冲出去三百里,再想追就难了。”
“为什么追?”
李闲摆了摆手笑道:“那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cāo得什么心。孤带着数万大军来,第一目的是来看热闹的,如果这热闹不够热闹孤就去凑凑热闹,可现在热闹已经很热闹了,孤何必再去让那位皇帝陛下心里添堵?人家死了两个儿子了,怎么也要有些同情心对不对?至于第二个目的,孤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想起孤,又有些什么样的话要对孤说。”
他看向夜空中那一轮格外圆润的月亮有些感慨的说道:“孤到了这里,兵不发一个,就是让那个皇帝陛下看到我的态度。如果他还没有因为死了儿子伤心坏了脑子,就应该知道现在孤在等着他的一个态度。”
他转身走向军帐低声道:“等着吧。”
谢映登一怔,心说几万jīng锐就在这里驻扎着难道真的不发一兵一卒?难道真的是来看热闹的?
千里之外
夜sè中大队jīng锐的人马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巨野泽,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骄傲得意的笑容。虽然他们都很疲劳,这半年多来辗转上千里大小打了百余战,又风尘仆仆的赶回东平郡确实有些累,但他们的心情都很好,每个人都有些心急回到巨野泽大寨中,舒舒服服的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儒衫骑着一匹红sè骏马的年轻男子,他的眉宇间也有着一缕难以掩饰的疲倦,但和那些士兵们一样,他的眸子里更多的还是一份释然和轻松,虽然耗费的时间久了一些,但为了根除江南的隐患所以他多在南边留了两个月()。留下侯君集和张亮守住新夺来的那十几个郡,肃清了残敌之后他才放心回来。
他是徐世绩,他带着他的得胜之师回来了。
他本来是打算休整一夜,明rì再率军返回巨野泽。但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们都不愿意在距离巨野泽只剩下三十几里的地方睡一夜,他们宁愿更累一些也要回到巨野泽。队伍到了巨野泽燕云寨那巨大恢弘城门的时候,张仲坚,达溪长儒等留守巨野泽的主要将领全都出来迎接。
“懋功辛苦!”
达溪长儒为首的巨野泽众人快步迎上去,他的脸上全都是极真心的笑容。
“见过达溪将军!见过张大当家!”
徐世绩不敢托大,连忙下马对达溪长儒和张仲坚行礼。
众人说了几句话,徐世绩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主公还在黎阳?”
“在长安!”
达溪长儒笑了笑说道:“已经去了有两个月了,除去路上消耗的时间,估摸着到了长安最少也有半个多月。”
“长安?!”
徐世绩一怔,随即脸sè大变:“主公怎么能以身犯险?只要李建成不死,李家的人绝不会容得下主公!”
徐世绩便是徐世绩,一句话便道出了其中根本。
最容不得李闲的,恰恰是看起来对李闲最和善宽容的李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