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都回来的那天，北半球已经入秋了。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太阳的光线从火热变得忧郁。戈壁灰红岩土的荒野一直绵延到地平线尽头的蓝天。往东方望去，稀稀疏疏的胡杨显出一片灿烂的生机勃勃的金黄。</p>
天上明净，一片片羊毛似的白云在山头缓慢地移动，邻近的农业基地往戈壁基地这儿飘来了些浮动的烟雾。</p>
时晴一边开车，一边望着车外景象。她的车走在大漠一条孤独的公路上。路旁没有田地，有的是一块接着一块的光伏板连成的海洋。成千上万接在一起的浅蓝色的光伏板，远远望去，犹如起伏的银白色的雪地，在太阳的底下，闪烁着天与云的色彩。</p>
李明都到达的基地修建在山谷的腹沟里。四周都是高耸的哨塔，大片区域光从表面上看不过是荒野。越过荒野后，城市人所熟悉的文明的世界，那些科技园，那些生产基地，还有村庄或者更大得多城市才逐渐从地平线上浮现。</p>
时晴今天要去的地方，在过去曾是个石油基地。</p>
不过四十年前由于没有勘探到更多的石油储量，虞北废弃了这一基地。因为处在远离繁华的地方，人员流失后，也不曾重新开发整理。</p>
残垣断壁与黄沙共埋，直留于四十年后，在夕阳下，满目疮痍。倒塌的墙壁表面还涂有上个世纪的语录，夕阳西下，高塔与低矮的房屋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夕阳里。残阳如血，暮色从遥远的群山一直延伸到车底的路上。</p>
时晴停在上世纪石油基地的出口，而另一辆车在这里等了她很久了。两天前一大早就打了个电话叫她来母亲喜欢来的地方。</p>
车窗落下，里面一个女孩子的长发便在飘满黄沙的空中飞扬起来。</p>
那人的脑袋探出窗外，挥了挥手，笑着说：</p>
“好久不见了，姐姐。”</p>
谢时晴顿了顿，答道：</p>
“嗯，是很久了，秋阴。你怎么突然来了虞北？”</p>
两个人一同出车，靠在倾落了的墙壁上。墙壁上画着几十年前大生产的标语。</p>
“姐姐……”</p>
谢秋阴挽住了自己的长发，束成了一团。她抬起手臂，遮住了天畔太阳最后炽烈的光。</p>
“我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任务的。”</p>
“什么任务？”</p>
“啊呀……你还没收到组织的通知吗？”</p>
“通知？”</p>
时晴愣了愣，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上并无信息。</p>
“这可能是系统问题吧，还没把安排传递下来。毕竟不会走一般渠道，是要密线转接才能发出来的。那就……等你收到通知再说罢，也不着急。”</p>
时晴蹙眉：</p>
“你直接告诉我吧。”</p>
“姐姐，你原来的进度太慢了。考虑到‘历书’这一可以复现的现象的战略价值，几位部长经过讨论后，希望可以尽快地解明原理。章部长很希望你能做下去，但严部长认为，”秋阴转过头来，严肃地说道：“你做得很差。你不要忘记了，‘历书’的现象是非常特别的……它可能能用于破解旅行者一号传来的谜团，对于我们、人类或者世界而言，或许都是重要的一件事情。”</p>
时晴立刻就懂了：</p>
“你是被派来换掉我的。”</p>
这时，谢秋阴笑了起来，她走进了车里。在车中，她望着时晴说道：</p>
“姐姐，其实我想这事情不是很简单吗？……你是不是心里有些抗拒。我调阅了你的谈话记录，感觉你好像在避免更直接的情况。”</p>
车窗升起，油门踩下，接着越野的轮胎便走过了黄沙，徒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p>
时晴一言不发。</p>
但她想秋阴想得还是太简单了。</p>
历书的复杂，涉及到时空穿越、甚至是不可逆的时空穿越的历书的复杂，远远在历史一切可以参考的前例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