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就是她的回答。
尽管她说得很平静,陆非听得也很平静,但陆非还是敏锐捕捉到了这背后隐藏的种种波澜壮阔。
微小处得见真实。
陆非在学校接触过的女孩子,哪怕是最不娇生惯养的那个,若是让她穿着一整天湿漉漉的衣服,也会浑身难受得像是爬了七八只蚂蚁。
穿湿衣服是小事,毕竟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但能让一个女孩子说出习惯这两个字,就说明这种事情在她眼里其实和吃饭喝水没什么两样,她绝对吃过比这还要难熬的苦,也绝对走过比这更艰难的岁月……
陆非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被生活胖揍过,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冷淡少女也不是那么不好接触了。
陆非反而更加理解她的这种性格。
因为他也是个这样的人。
不过他倒是没有去多管闲事,毕竟一个人一个爱好,惺惺相惜归惺惺相惜,万一人家就喜欢穿这种湿漉漉的衣服呢,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看着窗外那根逐渐遥远的通天黑柱,陆非不由得看向虞夕:“你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是第二次。”
虞夕也随之看了一眼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庞然大物,在大雨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对着窗外看了良久,虞夕忽然说道:“上次银城一战后,青城就派人来带我走了,在青城的前线要塞里搏杀了三天三夜,突然委派了这个任务。”
“上次那个公鸭嗓?”
虞夕眉梢微挑,虽然有些惊诧于他这个奇奇怪怪的称呼,但依旧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他叫崔凉,性格虽然有些蛮横,但是个好汉子。”
好汉子?
陆非也不知道虞夕的评价从何而来,他只记得对方上次尖酸刻薄的形象,于是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他这次怎么没跟来?”
“他死了。”
虞夕看着窗外逐渐昏沉下去的天色,铅沉的阴云像是笼罩在每个人心上的阴影。
陆非也顿时陷入了沉默。
“大战后有天晚上大家都很累,刚打退一波尸潮也不见大兴安岭的反扑,于是就放松了警惕,结果大规模的尸潮突然冲击要塞,城墙被攻塌了一块。”
“崔凉带着一百来个兄弟死守那段城墙,直到天明后尸潮退去,一百来个人只剩下了十来个,崔凉也死在了那场守卫城墙的鏖战里……”
虞夕轻声的说着,没有用一些比喻排比之类的修辞手法,却还是让人听得心里隐隐发堵。
陆非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窗外的夜色。
在逐渐昏沉下去的夜色里,大兴安岭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远远眺望过去就仿佛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撕裂开的一道无底深渊裂隙。
一边。
连通着血火交织的地狱。
一边。
窥伺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