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红录连夜提审蒋乐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事已至此,蒋乐生反而镇定从容,按照丛静的回话一口咬定:我们什么也没做。
由红录满面怒容,斥责他花岗岩脑袋顽固不化。指着刚冲洗出来的照片吼道:你提裤子就不认帐啊?瞧你这表情,谁看都是当场捉获的小偷。
蒋乐生瞅一眼**的照片,冷笑一声反唇相讥:由干事,我这表情不算难看。换了别人,夜深人静有人突然破门而入,一定以为遭遇歹徒强盗,不吓瘫钻床底才怪呢!他不容由红录接话,反问道:我不懂,一对阔别已久的恋人聚到一起,倾诉离愁别绪相思之苦,招谁惹谁坑害谁了?你凭什么踹门拍照?有没有王法?
他两眼血红,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由红录气急败坏一拍桌子:你太嚣张了,竟敢辱骂我是强盗歹徒!我不信你翻得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天!孙军湖怎么样?林白又怎么样?不都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奉劝你端正态度深刻反省,争取宽大处理。
“那段时期”的确是非常时期,人身安全毫无保障,说斗就斗说关就关,想拘就拘想铐就铐。蒋乐生丛静毕竟都未婚,最初对他采取的措施还算宽容:允许室外散步,允许去食堂吃饭,但管二壮寸步不离跟在后面,禁止他与丛静接触——吴半德一帮正紧锣密鼓做她“工作”,促使她回头是岸反戈一击。
妇女主任张荣奉吴半德之命找丛静谈话,启发她幡然悔悟。丛静却不从命,说追我的人多的是我理过谁?是我主动追的他。她列数蒋乐生一大堆优点,声称就是铁心爱他,而且一定要嫁给他!
张荣使出杀手锏:你考虑过他家庭出身没有?你不为自己前途着想?你父母能接受他吗?
丛静动情地说:张主任,论年龄论资历我该叫你阿姨。恳请你凭做母亲的良心,不要加入干预我们的行列。你的问题我何止考虑过百遍千遍?我没有奢望,这辈子只想努力工作,好好教孩子们唱歌画画,跟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同甘共苦厮守一生。现在我只觉得很对不起他,我爱上他却把他坑得好苦!书也教不成,发配深山老林,与就业农工牛虻蚊虫为伍,哪天是个头?她泣不成声,一条手绢蘸透了泪。
张荣被深深感动了。想起吴半德交待的任务,一无所获怎好交差?经再三盘问,丛静承认与蒋乐生发生过两次关系——是他临上山之前,我觉得不这样做对不起他,并以此表明我跟定了他。我主动的,绝不怪他!她说得斩钉截铁毅然决然。
事已至此无需再遮遮掩掩。丛静索性提出申请结婚:我们既然以身相许,这婚晚结不如早结。张荣一听连连摇手,说这事我说了可不算,便草草结束了谈话。
晚饭后丛静独自在食堂门前徘徊。暮色中见蒋乐生缓缓走来,身后跟着“保镖”管二壮。她迎上去塞进他手里几张饭票,使个眼色道:喏,给你饭票,吃饱睡好身体要紧。然后冲管二壮开个玩笑:管师傅,拜托你这警卫员照应好他呀!
回到住处,趁管二壮去厕所,蒋乐生掏出丛静塞给他的饭票。夹中间的一张背面写满了字:
我承认有过两次关系,是我主动。我回去向父亲求救。挺住别怕!
这些字带给他些许安慰和信心。他象掉进陷阱的羔羊,获救的希望寄托在丛静身上。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悬着不踏实,不敢相信前景如她设想的一马平川。
半夜里有人砰砰敲门,靠门口睡的管二壮拉亮开关,由红录一身酒气闯了进来,把两页纸往蒋乐生身边一甩:别装睡!哼,你不承认她可交代了,你们发生过关系对吗?好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漂亮的女孩。。。。。。由红录眼珠血红,不停吞咽口水。蒋乐生想纸上瞥了一眼,有丛静手迹“责任在我”等字样。
由红录卷起材料纸训斥:昨晚你还嘴硬,一口咬定“什么也没有做过!”说呀,你们到底发生几次关系?
蒋乐生据实相告:那是两个月以前,分别前夕一时感情冲动。我们恋爱两年以前手也没拉过。
由红录乜斜他一眼摇摇头:鬼才信呢!停顿片刻涎皮赖脸问:这两次谁的主动?谁先脱的裤子?每次多长时间?
面对这样无耻的提问,蒋乐生鄙夷地反唇相讥:想不到你这样感兴趣。你一定遗憾没赶上,不然用相机拍下来多好!
由红录悻悻走了,管二壮兴致大发,翘起大拇指磕磕巴巴说:蒋、蒋老师,我真、真,羡慕你!把丛、丛静,这么漂、漂亮的姑娘,搞到手,叫我,枪、枪毙了,都乐意!
早起去食堂吃早饭,门口站着四个戴红小兵袖标的男孩女孩,都是他教过的六年级学生。见蒋乐生身后尾随着管二壮,一个个扮鬼脸出怪样,发出嘘声和“哦”“哦”怪叫。两个月前他们曾为敬爱的蒋老师献花送行,哭得最厉害的那女孩竟“呸”“呸”往地上吐唾沫!
大庭广众遭遇如此羞辱,他像光天化日下被剥得一丝不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些无知少年肯定受尤红山唆使,但他有口难辩,只得快步钻进食堂。但钻也枉然,身后传来有节奏的呐喊:一人领头“蒋乐生!”其余几个应答“不要脸!”“蒋乐生!”“大坏蛋!”一连两天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