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还是那座皇宫,皇帝朝会结束之后,他在仁寿宫召见了陈煦与赛华佗。
仁寿宫位于大内西宫,乃太后居所。张太后自今年开春以来身体一直不大好,初冬时大病了一场,这一病令她元气大伤,身体时好时坏,前阵子夜间受凉,病情发作竟至卧床不起,服了御医的药,病情也不见好转,尤其这几天,神智已然不清楚,这种状态可以借用现代一个词来形容——弥留。
大太监曹吉祥,不仅掌司礼监,而且分管京营,前不久辅国公让贤,他向皇帝陛下自荐领了东厂厂公,军政大全一把抓,可谓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身边当然有一**佞小人趋炎附势。
太后病重,其门下一江湖术士断言太后寿元将近,只因生有余粮,余粮未尽,太后性命无忧,但要病情好转,除非祈福增寿。不过这是逆天而行,凶险万分,成功者百不存一,为太后福寿安康计,他情愿一试,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陈煦与赛华佗当然没听到这慷慨激昂的言语,正统皇帝倒也没摆架子,他道:“有请先生为母后诊脉。”
正统皇帝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以陈煦的心智及阅历,都情不自禁会产生好感。
“来人,赐座!”
赛华佗也不客气,他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后病榻一侧,这时早有宫婢将太后腕子送到他手底下。所谓悬丝诊脉,这纯属扯淡,至少他赛华佗不会。
陈煦与正统皇帝静静的看着,前者曾恨不得这卑鄙的恶妇早日归西,此刻看着这缠绵病榻的满脸皱纹的老妪,他也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可恨;后者与母亲关系始终算不上亲厚,这些年风风雨雨,甚至颇多隔阂。母亲病危,他谈不上伤心欲绝,倒也不至于咒母亲早起,求医问卜,不过是尽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罢了。
“陛下节哀,”赛华佗站起身来,见礼之后,他继续道,“请恕草民说句大不敬的话,生老病死乃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太后年事已高,身体衰竭,非药石能逆转,万望陛下恕罪。”
正统皇帝并不意外,宫中御医或许不及赛华佗名头响亮,但也都是杏林高手,他们也一致认同太后大限将至,至于所谓祈福增寿,固然做不得真。但也没有什么损失!
赛华佗话虽如此,他依旧留下一副调理为主的药方,皇帝按惯例赏赐后让人送赛华佗出宫。
正统皇帝摆驾御书房,他与陈煦单独叙话。
“陈爱卿。干的漂亮!”正统皇帝摒退众人,甚至司礼监曹太监也不例外,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陈煦知道皇帝指秋霞寺之事,他也不居功。只道,“陛下,罪臣也是侥幸。秋霞寺已失掉民心,众叛亲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爱卿何必自谦?”正统皇帝注视陈煦,“卿救过朕的性命,又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如今又兵不血刃的解决掉朕最大的麻烦,朕有功必赏,无论加官进爵,卿但有所求,朕无不应允。”
正统皇帝这番话说得推心置腹,陈煦却听出一丝不同寻常,什么算卿但有所求?不过陈煦也不意外,功劳太大很容易犯皇帝忌讳,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自皇帝重用曹吉祥,冷落杨云睿,任由石亨争权夺利,他就知道皇帝已心存忌惮。陈煦半点也没有犹豫,他道,“陛下,罪臣这几年浪迹江湖,最怀念的是爱情、亲情,臣恳请陛下将思柔公主许配于臣下。”
陈煦明显察觉正统皇帝松了口气,他道,“朕早已许婚,这是你应得的,朕要拿这种事糊弄朕的功臣爱将岂不笑掉天下人大牙?朕要赏你高官厚禄,昔年塞外之时,朕许诺爱卿一辈子荣华富贵,这句话今日依然有效。”
陈煦先拜谢皇帝隆恩,他又摇头道,“陛下,要说当官,臣跟那些清流文士尿不到一个壶里,尤其近来竟把方洪的死赖在臣的头上,他们不定在心里怎么诅咒呢,臣还是不碰那个眉头了。”
皇帝有些无语,要没有你方洪岂会这般轻易毙命?不过臣下互相攻讦,对帝王而言也并不是坏事儿,他也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