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保持着距离，不紧不慢地缀着那三名村人，一路跟着进了村子的中心。</p>
然后，很快，在林立的长屋之间，以一种奇妙的的方式，格雷跟丢了那三个人。</p>
——很奇怪，那三人只是转过了一个拐角而已。尾随其后的格雷也没怎么耽搁，只差了十多步便也跟着同样拐了过去——然后，展现在他面前的，便是一条视野一览无余，两侧也毫无任何建筑物的遮挡的乡野小路。</p>
小路铺在田野之中，一路高低起伏地向村外方向延伸过去，最后消失在远方陡峭群山的脚下。</p>
从脚下这条长路的这一端，一直到远处山脚下的另一端，覆盖在这条路上的却只有依然密集的雨幕。</p>
却没任何人的踪影。</p>
就像是那三个人，就在刚刚格雷晚数步走出拐角的这个片刻之间，就已经完全融化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一般。</p>
格雷没怎么犹豫，直接放弃，转身。</p>
跟踪雨民本就是一时兴起。失败了，就再转回去做原先打算做的事情，也就是调查村子就好。反正——</p>
“反正就算再一团乱麻，解开以后也只会有两个线头……所以，一定会有机会再见的。”格雷笃定地想到，双手插兜，迈出踢踏舞蹈一般的步子，一步步噼里啪啦地踢出大片的积水。</p>
他就这样沿着道路一路走回村中，一边打量着道路两旁的村景。</p>
要说雨潮村给他的最大印象是……这个村子里，竟然没有绿色。</p>
路边没有杂草，屋后的小田中没有蔬菜，唯有屋前，不见一片绿。唯有屋前的林木，虽然全都枯了，死了，至少朽干枯枝还立在烂泥之中。</p>
倒是在腐烂的树皮上，长满了菌类。</p>
格雷若有所思在原地站了片刻，便干脆向着面前的长屋的后门走去。</p>
一进入屋子，雨声骤然减小，</p>
格雷一时之间竟觉得屋子里安静得刺耳。</p>
然后他意识到了如此安静的原因——长屋内也没有人。不但没有人，甚至没有常见的牛羊鸭狗等家畜的叫声。</p>
长屋后门进来后，就是畜栏。但此时，栏内空空荡荡，除了地上的干稻草，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p>
但这间屋子并不是空置的，而是还有人在生活着的。格雷在屋子里漫步着，一边观察着——屋子中央的火塘还有余温，洗净的衣物还挂在火塘上方烤干，桌上的木碗里残留着没吃完的燕麦粥，屋子的一角整齐地摆着镰刀锄头等农具。</p>
最后，他走到了屋子的另一头的储雪区。</p>
一边是堆到半腰高的卷心菜，上面还放着些胡萝卜与西红柿。由于地面的潮气，堆在最下面的菜球已经开始烂了。</p>
另一边，则是几十个堆得整齐的麻袋。</p>
格雷从麻袋角上找到了一些记号，证明这些麻袋来自老乔，也就是那个村子唯一的“代理商”。</p>
于是他对麻袋的内容物也有底了。</p>
从旁边拿来镰刀，格雷在麻袋上割开一道口子——果然，燕麦“哗啦啦”地从袋子里倾泻出来。麻袋里装的，是粮食。</p>
这样看来，旁边的那堆被以这种无可奈何的方式储存着的卷心菜应该也是同样的来历了。</p>
格雷抬头看了一眼从房梁垂下来的几大块熏肉，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畜栏，脑海中回忆起毫无任何植物的村庄，若有所思。</p>
之前在老乔那里，格雷翻看过他与村子交易的账本。</p>
当时格雷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老乔在从村子收购天堂蕈的同时，还每周都向村子出售那么多谷物与咸肉，甚至还有奶酪蔬菜水果这种在村庄里照理说不会缺的东西？</p>
因为那个清单上的品类看起来不像是卖给陆上的村庄，倒更像是给要出海的海盗特供的，以至于格雷当时怀疑那张“奶酪”，“卷心菜”，“西红柿”之类的都只是某种暗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