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12岁那年,父亲死于工地事故。
杨晓蓉带着还不谙世事的他,从老家章合来到滨海,认领亡夫的遗体。
按照规定,亡故的工人家属,可以领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但有心生恶念的中间人,私吞了那笔钱。
母子二人不仅要承受亲人过世的巨大悲痛,还要为了那笔度日的赔偿金而四处奔波。
12岁的周焰,从那个贫瘠却纯粹的小山村中走出来,第一次亲眼见证了世事的残酷,见证了贪婪自私的人性。
为了那笔赔偿金,杨晓蓉在滨海被人骗光了所有积蓄,母子二人甚至凑不出一张返回章合的车票。
走投无路之际,是那项目的合伙人、那年还意气风发,为了自己事业蓝图辛勤奋斗的许洵,于心不忍伸出了援手……
对于杨晓蓉来说,许洵是他们母子俩形同再造的恩人。
许迎这恩人的女儿,当然也是她日夜感激挂怀的对象。
只是很可惜,自己的儿子同许家有缘无分,两个孩子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自周焰出国读书、许迎结婚后,杨晓蓉就没再主动联系过许迎,害怕打扰了她的生活,给她添麻烦。
这还是五年来头一次给她打电话。
再见到许迎时,她甚至有几分陌生。
“迎迎,几年不见你了,竟然出落的这么漂亮了。”
杨晓蓉挤出了一点笑意。想如许迎小时候一般,亲切地挽她的手。
可看着眼前几年未见的人…她像是变了,几分说不出的清冷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许迎对她也没有太过热络,只语气温温的喊了声:“杨阿姨。”
随后,礼貌性的寒暄几句,便切入了正题,问道:“周焰的情况怎么样了?”
两人先后进了电梯。
杨晓蓉表述的有点混乱。
许迎想了想,说:“我先见见他的主治医生吧。”
杨晓蓉忙点头:“嗯,好!”
许迎向医生了解具体的情况时,杨晓蓉也在一旁听着。
主治医生姓戴,近来也在为这棘手的病人心烦。
“周先生的病情比较复杂,不止是单纯的抑郁,而是双相情感障碍。”
“躁期和郁期发作频率,也比其他患者的发作时间短很多。”
戴医生道:“两种症状交替发作时,首先情绪上的巨大落差,就会增加他轻生的风险。”
“所以,尽量不要刺激到他的情绪。”
许迎认真听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在无声间握紧,心情有几许沉重。
戴医生:“我的建议是,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以便确定之后的用药。这期间,他身边最好时刻有人陪伴。”
这些话,杨晓蓉其实已听过一次了。可二次听到,心情竟还是无法平静,在一旁忍不住地悄悄抹眼泪。
许迎倒还是冷静的,只心中免不了难受,想起之前他拿烟头烫伤了自己……
想来就是病情在反复的缘故。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情绪,询问戴医生:“他现在的病情……很严重是吗?”
戴医生说:“双相本来就是很难治愈的精神障碍,即使短期内痊愈了,未来也会有无数复发的可能…周先生的情况,暂时只能依靠药物延缓病症。”
话音一落,旁边的杨晓蓉哭得更伤心了。
戴医生见状,连忙安慰道:“等确定了用药后,病情会有所缓解的,放宽心。”
顿了顿,又给出些建议:“这段时间让他心情愉快些,三餐保持规律,多见见阳光……”
许迎对这一类疾病了解的不多,可也从多方渠道里,知晓这病发作起来的可怕程度。
那是躯体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人仿佛永远深陷于泥沼之中,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读书那时。周焰虽然早早的经历了家庭破碎、又看遍人性,但他心底深处是满载着阳光与希望的。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原来已是千疮百孔。
……
许迎跟着杨晓蓉,去了住院部的病房。
一门之隔,透明的小玻璃窗里,可以清楚望见男人的身影。
许迎看到他背对着房门方向,搬了张椅子坐在窗前,背影似乎比之前见面时清瘦了不少,萧索而又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