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送别酒，喝得就有些微妙了起来。
对于林深郁而言，自己此番本来是送顾之煜一程的。
他其实很钦佩顾之煜。
他有主张，有想法，说抗婚不从那就是抗婚不从，甚至都愿意远赴边疆从军。
这番血性，林深郁很钦佩。
但刚才顾之煜的几番挑衅言语激起了心里的不安感，他眼下看顾之煜，好像又没有那么顺眼了。
哦不，或者说因着顾之煜和孟梓柔的那点关系，他就从来没有看他顺眼过。
“顾公子此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林深郁淡淡给他斟了一杯酒，“不如我就在这一棵杏子树下埋下一坛酒。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带着夫人挖出这坛子酒，庆贺你凯旋而归。”
顾之煜只是笑了一声：“林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已经与孟姑娘和离了。既是和离了，就放手吧，别再掺和她的生活。……毕竟，孟姑娘姿色不凡，又是个有胸襟有气度的女子，真要改嫁，多的是选择。”
林深郁被气得一噎。
他看向顾之煜，顾之煜同时也看向他。
好端端的离别的气氛，顿时被搅扰出了一种……无法遮掩的醋坛子味。
最终，林深郁说。
“顾公子赶紧上路吧，我祝你在边疆杀敌乘风破浪，但是——你最好别回来得太早。”
顾之煜爽朗一笑：“我回来得早不早，还由不得你！我这一走，虽然人不在你们眼前，碍不到你们的眼了，但是一想到能做林公子心里拔不掉的那一颗钉子，我依然觉得心中畅意得很！”
“林公子可别忘了，当初孟小姐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可是我！我还记得，她曾经为了抗婚，闹出了上吊寻死的戏码。如此看来，我应该在孟小姐心中始终占据一席之地吧？希望我多年后回来，她还依然能待我如故交，如挚友。”
顾之煜一笑，像个阳光开朗大男孩。里头的许多话，是他故意挑着措辞说的。
林深郁皮笑面不笑。
一直等到注视着顾之煜上了马，身形消失在了清晨的街道上，林深郁才狠狠捏碎了自己手里的酒杯。
好一个"待我如故交，如挚友"。
……可真是可恨呢，那个姓顾的。
*
清晨，给顾之煜送完行，林深郁就抬脚离开。
行走在路上的时候，清晨的雾气朦朦胧胧，他的心中却也变得不甚清明了起来。
仿佛有一片惆怅的情绪，像是这清晨的雾气一样，纠葛、缠绕了他的心神，让他心中生出几丝难言的寂寞来。
……也不知道孟梓柔眼下究竟在做什么。
但不论在做什么，归根结底也不可能是在想他。
她心中，又何曾真正对他有过几番挂心呢。
他又仰头，喝了一口烈酒，忽然觉得有点悲怆。
一纸和离书生了效，现在与她再无瓜葛，偏偏他还总是忍不住要去她的绣坊瞧上一眼。
实在是贱得很。
他累得在街头坐了片刻，想起自己今日还是有要事在身的。林茂约定了今日要与他当场作诗，见个真章。
他能否顺利进入书院，全看今日了。
林深郁定了定神，想要站起来继续前行，偏偏在此时，眼前出现一个彪形大汉。
“你就是林深郁？”那个大汉粗鲁地问。
林深郁一动不动，抬眼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