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道人回过头,探究地看着季允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报仇去了?”
“猜的。”
眼看玄明道人的神色不佳,他连忙说道:“想你在明觉寺待了那么多年,一出去就说什么五年十年的事情要去做,而且当时我听你的语气就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老魏,你说我猜得对不对?而且不但如此,你的敌人还很强大,甚至强大到你自己都没有把握。”
季允说着,不顾玄明道人震惊的神色,说道:“老魏,你别跟我说你在外面有家室,之所以急匆匆地走了是因为要去见妻儿?”
玄明道人神色不明,说:“看来,你果然是猜的。”说着,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找人报仇去了。只是时间荏苒,我走了很多地方,纵然是找了几年我也没有找到仇人,后来我就想去找你,不过却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你”
“好,我不拿你开玩笑了,我问你这个问题就是因为我自己的事情。我看的出来,在你的身上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你给的感觉就是你的变化太大,大到我都不敢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在十年之中得到这么大的提升,我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修为还只有炼气境后期,没想到只是匆匆十年未见,人生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大变化。真是可叹啊!”
季允笑笑说:“其实你说我,你是在说自己老金,其实你比起我来更天才,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情,现在的你恐怕又是另外一番际遇。”
玄明道人也道:“是呀,世事无常说的就是这个。”他苦笑一声,说:“不过谁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如果不遇到你,我的际遇又可能是另一番情景了。你说是不是?”
不知道是为什么,季允从老金的话中听出了一股悲凉之意,这个天纵奇才,他的心态不应该是这样的,用修仙者的眼光看来,他还很年轻,还有很大的作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的竟然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慨。
“老金,其实我回到京城也是为了报仇,但是我的敌人他很强大,而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真正的报复他们。如果是一个两个我想我能很容易就办到,但是要对付他们所有的人,我需要更加详尽的布置。所以,老金,我需要你。”季允说得言辞恳切,道:“老金,我想你是可以理解我的心情的,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对?”
玄明道人想了想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算你不跟我说这些,恐怕我也不得不帮你。”他的语气中有一丝认命的意思,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季允不能不注意到他的哀伤,他想了想说道:“老金,我现在向你保证,等这件事情了了,我就还你自由。”
“我还能有自由吗?都已经定下了血契,你说我还能是以前的我吗?”
血契定下之后,不管是怎样高傲的人都会低下他的头颅,在自己的主人面前展露出服从的一面,它就是给人身上施加的一道枷锁,血契一旦形成就再也无法挣开,直到死亡的那一天的到来,或许才是真正的解脱之日。
所以,对于季允的这句话,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只是季允的奴仆,就算他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他在想,如果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也许还是会,三十多年的和尚生涯他已经过够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么地讨厌那种晨钟暮鼓的生活,他就像一个囚犯一样被关在明觉寺那个监牢里一步也不能离开。
他就像是众人所说的高僧整日研究佛法不理世事,他也像是大家所说的慈悲之人,为往来的香客诵经祷告,也赠送药材……总之,那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就像是一个披着慈善外衣的演员,表演着自己慈悲的一幕,看着信徒们在自己这个伪善的人的面前虔诚伏拜。他心里是厌恶的,他根本就不喜欢什么佛法,都是狗屁!
但是他又不得不做那些自己厌恶的事情,而且还装得很好,装得若无其事,甚至连寺庙里的和尚们都相信自己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地待在那里,享用那里的清气,他哪里会有那样的耐心去伪装自己?
所以,就算是自己自己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外一个牢笼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至少他还能享受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是不同于寺庙里的那种一直带着香火气息的空气。至少他能够正大光明地吃着烤鸭,喝点小酒而不必忌讳他人,只不过这些都是有代价的,尽管这个代价有些重了。但是他得到的也很多,至少是十年的自在时光,他想自己已经把一生中该享受的都享受了,除了没有报仇的那件事。
“如果我说我能够解除血契的影响呢?”季允想了想,还是决定这么说。有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同情心,是的,他有点同情老魏了。
“是吗?”玄明道人看了季允一眼,没有反应,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过他的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
“怎么?没想到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他苦笑一声,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