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半，偌大的细胞间内依然灯火通明。卢赫坐在没有椅背的转椅上，依靠着墙角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p>
晚饭过后，那些蓝色身影便逐渐变少，可仍有几个卷王孜孜不倦地奋斗到了现在。</p>
艰难地挨到了12点，熬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最后一个蓝色身影在清理好自己那台安全柜前的杂物后，冲卢赫打了个响指：</p>
“师弟，够拼的啊。我要走了哈，你是最后一个，得负责开灯和关灯。把所有台子上的紫外灯都打开，然后缓冲室门口有个总开关，关掉照明灯后一定记得按一下紫外开关。”</p>
那人边说边往缓冲室走，在离开卢赫视线时，又忽然扒着墙探头：“一定记得开紫外啊，否则明天早上督察来发现没人给照灯，就该给你赶出实验室了。现在的人都很现实的，管你是不是新来的，可没人敢保你！”</p>
卢赫连连点头，冲对方挥手再见。</p>
最后一个人走后，细胞间立刻陷入死寂。由于冰箱全部放在了单独的房间，室内安静到只剩下头顶白炽灯传来若不可察的嗞嗞电流声。</p>
卢赫注视着生物安全柜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打了个激灵。</p>
他起身跑到冰箱间，打开其中一个-20冰箱，里面密密麻麻地如蜂巢般排列着50个金属格子里。他从其中一个格子里捞出了两根离心管。</p>
接着，捏着管子返回到生物安全柜前，放到离心管架上。从旁边的置物柜上取下一个烧杯，加满纯水，放在水浴加热锅里。</p>
预热到40度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离心管放入烧杯。淡红色的冰晶缓缓融化，液体柱在离心管内分段，下层悬浊，上层清亮。那一小段清澈的液柱上，倒映出张扭曲的脸。</p>
20分钟后，他提着管架缓步走过一排排冰箱，来到了那扇他觊觎已久的屏蔽门前，在门旁的面板上输入了一个预约码。</p>
门开，穿过那一台台大的、小的、亮着屏的、滴滴作响的仪器，他径直来到房间最内侧的角落，把管架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神情地望着面前那台有着半人高的暗黄色仪器。</p>
他用袖口细细擦掉显示屏上的浮灰，屏框上那小小的银色徽标已被星星点点的锈迹侵蚀。</p>
这台服役了将近20年的仪器，早在5年前便临近退役，而如今，即将重启它往日的辉煌。</p>
他按下开机按钮，漆黑的屏幕上立马显示出一个熟悉的亮白色商标:Sangamo1995。卢赫静静地看着这行随进度条跳跃的字，脸上写满了笃定。</p>
几分钟后，开机自检通过。他转身打开立在身旁的那台200L不大不小的-20冰箱，手指从上向下划过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纸盒，最终停在最下方的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p>
一个20×30厘米的纸盒里，规规整整地摆放了40根10ml的离心管，卢赫取出其中一个，撕掉上盖上的塑料膜，和自己的两根一起，放入了仪器的天灵盖内。然后从仪器侧面扯出一套键鼠，噼噼啪啪地输出一串串字母。</p>
做完这一切后，卢赫走到仪器和冰箱之间的狭小空间，席地而坐，倚靠着那充满岁月痕迹的塑料外壳，就着嗡嗡的响声，进入了梦乡。</p>
4个小时后，他被刺耳的“嘀嘀”声吵醒。起身打开仪器上盖，从中捏出一根温热的离心管，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走回冰箱间，冻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金属格。</p>
开灯，关灯，开灯。他轻车熟路地做完了被好心嘱咐的照灯工作，迎着远方地平线的鱼肚白，走出了大楼。</p>
“冻死了，冻死了。”他抱着胳膊，小跑到寝室门口，从口袋中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拧开门，又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窝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耳边传来两个安然的呼吸声。</p>
此时已是凌晨五点半，伴着已从深蓝色窗帘后漫出的暗淡光线，他重新进入了梦想。</p>
可梦只开了个头。</p>
10分钟后，他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睡眼朦胧地扒着床栏往对面望去，刚好看见了从床上弹起的易天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