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之上,风灯照夜,烛影摇红,在水面洒上五光十色的彩晕。
美貌的红倌人轻敲檀板,婉转而歌,飘摇而舞,极尽柔媚。
马千城与高昌信正举酒对饮,桌子上是一张铺展开来的地图。
高昌信犹疑道:“军主,在这种地方谈事,不……不太好罢。”
马千城随手在飘过来的青楼女子腰上抹了一下,惹得她一声娇叫,却看都不看她,随意地对高昌信道:“有什么不太好的,都过了一个月了,大局已定,就当给你小子上课了。”
当初说是次夜便来逛画舫,然而北府军中杂务繁忙,令两人过了整整一月,才得以拨冗过来。
“关键的问题倒在于……”马千城猛灌一口酒,悠悠道:“你每次过来都和红阿姑坐在床边谈天,我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这次再怂,有你好看的。”
高昌信白皙的脸上骤然发红:“军主……这……我还是童男呢!”
马千城喷出一口酒气,将酒杯猛地砸在桌子上:“都二十岁了,还不破掉,练童子功么?人生求一个率性,就在这里破了你的心障,才做得大事。”
又仰头长歌道:“者边走,那边走,且去寻花柳。者边走,那边走,莫厌金樽酒。”
“人生在世啊,贵求一个舒坦自在。昌信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拘束。甭慌,待到你历得多了,该是把自己第一个女人姓甚名谁,长甚模样都给忘了。这窑子里头,贵在一个物我两忘,所以那古时的一代枭雄说得好何以忘忧,唯有宿娼……”
高昌信被马千城一番话堵得完全没法辩驳,好一会方道:“军主,那王剑笙招诱湘西土司,也是费了不少工夫。为什么陈帮主带着军主的亲笔信一到,他们便如同磕了五石散似地纷纷再次倒戈。还不要命地去断益州军的粮道?”
马千城露出悠然自得神色,以手指蘸酒,在案上写了四个字。
高昌信定睛看时,这四个字是:四公六民。
“四公六民……不是青城王家有名的善政么?”高昌信疑惑道。
过往中央集权之时。税收极轻,往往是十五税一,三十税一。然而其中大有猫腻,一是贪官污吏和地方豪强层层盘剥,二是巧立名目各种加捐。三是无偿徭役劳累百姓。
后来豪强演变成门派和地方豪族,权力分散,这税制反而直观起来。
以青城王家为例,青城派控制下的地域,无论何处都是四成的税率。若是完全赏给家臣的领地,或是附庸门派、豪族的地盘,便由地主自取四成,只需要上缴一小部分,但在战时需承担出兵的义务。若只是交给代官来治理,那么代官只能拿一些做事的报酬。大部分上缴,合起来仍是四成。
同时无偿的徭役也被取消,征募百姓做事,就需要拿出报酬来。收上去的钱物许多时候又通过这种方式返还到百姓手里。
加上乱世之中打仗的需要,税收本来就偏重。青城派王家的四公六民之税,比起别处的五五、六四甚至七三,无疑是要轻许多的。
“所以我说王剑笙是个伪君子,他全家都是伪君子。”马千城不屑地道。
他啐了一口:“这所谓的四公六民,和古时那些沽名钓誉的昏君搞什么十五税一、三十税一,结果钱不够用又去想方设法压榨老百姓有甚么区别?”
高昌信神情凝重道:“请军主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