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劲一皱眉:“你,本来不是不喜欢我跟他打得火热么?”
“是,跟他一起,你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会有共鸣。”说到这里,女孩干咳了一声,“但是,我也不想看你老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尤劲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觉得我郁郁寡欢,为什么不自己试着逗我开心?为什么要......”
话说一半,脑中方才被短暂搁置一边的悲伤又忽地侵袭回来,他黯然看了眼手表,大礼钟点果然将至。
钱花的多,总归看得到不同。
其它大厅的哀乐,皆为音箱播放,小小家的送别厅中,系由一组管乐队现场演奏。
就连大礼司仪,都比寻常那些走过场的专业得多。这位四十来岁的瘦高男人,声音低沉而深情,神色肃穆而黯然,当真有着与逝者亲友同悲的感觉。
看到外婆化完妆的遗体推到水晶灵柩中时,想着那声虽不清澈、却极暖心的“小尤”再也听不到,尤劲终究泪奔。
他还要尽量压制着情绪,来照顾伤悲远甚于自己的小小他们。
大礼,在一片心碎的气氛中过去。将外婆遗体送至亲属不能再前进的焚烧区时,小小已经哭喊得失了声。
对小小来讲,外婆比母亲都来得亲,如此离别,撕心感难以言喻。
大礼被安排在这一场,还有个好处: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场,不会有人来催促尽快离开。
小小和母亲两人在礼堂角落的椅子上休息到近十一点半,将将算是舒缓过来。
而后,小小端着遗像,与母亲妻儿、以及尤劲一对,一起去往领骨灰处。
行进途中,那支乐队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用沉重的节拍,吹奏着《月亮代表我的心》。
领完骨灰,尤劲又按贾根生的吩咐,用一柄黑伞给捧骨灰在前的小小撑着。一行人将外婆的骨灰盒暂时存在了殡仪馆的寄放处,择日再入葬。
葬礼,至此过去。
这班人赶往预定的餐厅时,其他先到的亲友,都吃得差不多了。
几人走向还未动过的那桌,李凝思特意提醒尤劲坐到了小小旁边。
坐,是坐在了一起,可开席的前半小时,两人都一言不发。
觉得压抑的尤劲在回望了身边几桌人后,终于发出一声感慨:“罗家的亲戚只有一桌,但大礼上,来的邻居好友几乎都人人落泪......这样的场面,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发这段算是对本家说的好话时,尤劲的脸,是对着小小的母亲。
小小的母亲会心地点点头,想要开口回应些什么时,小小却用着极其嘶哑的声音接过尤劲的话头:“外婆这个人,从不计较别人的错,只记得人家的好......她留给大家的,自然就只有暖心的回忆......”
说到这里,小小那应该是哭哑的声线中,多了份哀怨:“所以,她才有这样的人望......这一点,你是羡慕不来的......”
尤劲直勾勾地看了小小一会,无奈地点点头:“我是觉得感动,羡慕么......”
“对,你应该也不会羡慕......”小小惨笑一声,“你么,只要亲近的人记你好就可以了......至于不亲近的、亲近过又翻了脸的人,他们怎么看你,你才不在乎呢。”
小小这话,似是在哀怨尤劲之前的狠心决裂,可话中内容,却无半点偏颇。
尤劲听得一怔,亦未否认:“你说的,没错......我的葬礼上,若有红兵这样的人流泪,我一定无法瞑目。离世时,这种混蛋东西都会为我伤心的话,这一辈子,我该吃他多少亏......”
“劲哥,如果我在你的葬礼上嚎啕大哭,你又能不能瞑目呢?”
“瞎说什么!”小小的母亲小声斥责了儿子一句,而后略带抱歉地看向被问得目瞪口呆的尤劲。
尤劲一抬手,止住了小小母亲的抱歉话,再转脸看向小小时,已然面无表情:“对于所有坑过我的人,我只希望我死的时候,他们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这样的话,说明我的公道都讨回来了。”
小小脸色顿时一僵......他明显想挤出个讪笑,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下一秒,只听噗得一声,尤劲重重一掌拍在了小小背上,直拍得小小口中“嚯”得一声漏气似的惨叫。
“唯独你,罗笑潇......你再怎么坑我,到你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哭的。”
小小的两眼,被尤劲这熟悉的调侃调调瞬间点亮,可他一想,又立即皱起了眉头:“劲哥,现在探讨的,是你死,希不希望我哭问题。”
尤劲嗤了一声:“你,还想在死我后头??”
桌上旁人听到两位这毫无水平的对话,全在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