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灏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荀忧在一旁轻声说了句,“好歹是真死了。”
迅速平复了情绪的杨灏沉声道:“让他去勤政殿候着。”
“喏!”
杨灏转身,朝着勤政殿方向走去。
荀忧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薛征啊薛征,值得吗?”
天京城,一处寻常的巷子,巷子口有一颗树荫浓密的大树,一个紫衣男子坐在树上。
树下,缓缓走过一匹瘦骨嶙峋的秃毛老马,马上的老头抬起头,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心湖涟漪的对话,不会被第三人听见。
老头平静道:“长安?”
紫衣男子摸了摸鼻子,自嘲道:“没想到我还挺有名?”
“你在等我?”
“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就要在这天京城安营扎寨了?”
“怎么?还需要长安剑仙同意不成?”
“好好过日子就自然不用。”
老头冷哼一声,“长安剑仙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长安笑了笑,“玄尊已经下法旨了吧,你们解脱的同时也被剥夺了权限,如今你们四个,也就是寻常的合道境修士而已,还把自己当四圣呢?”
老头的目光骤然冰冷,盯住长安。
长安丝毫不以为意,“你们想要走到台前,过那繁花似锦的富贵日子没问题,想要像圣水盟那般留下族血
永存也是你们的事,再或者想要继续如当年一般拨弄风云,搅动天下大势,我也管不着。我就一个要求。”
长安竖起一根手指,一字一句地道:“别在天京城搞事情。”
老头冷漠道:“完了?”
长安摇摇头,“你们不用给自己起个名字什么的?”
老头拂袖而去。
长安躺在树枝的荫凉中,环顾一圈安宁祥和的天京城,笑意盈盈。
当许多消息接踵而至,传递到锦城的那座小院之中,文伟开始一个劲地喝酒。
荀郁默默来到书房,摊开一副空白卷轴,提笔作画。
一个黑衣身影仿佛重新在画卷上活了过来,细长的嘴唇,俊朗的面容,孤傲的神情,那时的四象山灵蛟,还很年轻。
静静等待着墨迹干涸,荀郁望向北方,似乎在回忆着当年青云带着薛家小子一起回家做客的时光。
当年的他就曾经看着两个后辈就着酒,纵论天下大势,挥斥方遒。
日后一个成了凌帅,一个成了薛军神。
不曾想,几十年后,自己这把老骨头依旧还在,那些气宇轩昂的一世雄杰却都被埋进了历史的尘埃。
而这天下又将是一番动荡,不知此番,是别人送走自己,还是自己又要送走新人?
荀郁卷起画像,将它郑重地放进一个古朴的硕大木盒之中。
盒子里,有秦陵、有钟烈、有许许多多应该被祭奠和铭记的人,如今又多了个新的名字,曹夜来。
荀郁静静等待着云落在未来的某一天,可以将这些画像光明正大地悬挂起来,供世人瞻仰祭奠。
云梦大泽的硝烟散尽,李稚川组织人手在雾隐谷中挖了一个大坑,将阵亡军士的尸首掩埋了进去,洒上大量的石灰,他们是无辜的。
一个新的宗门猛然崛起于云梦大泽之畔,如惊雷般震动整个修行界。
这个名叫云梦宗新兴宗门,用一长串响亮的供奉名头,一跃成为了修行界最火热的话题。
首席供奉四象山雕龙符临、次席供奉北渊将军府大总管雁惊寒、北渊八骏之山子谢崇。
记名供奉,紫霄宫掌教李稚川、儒教教主庄晋莒、佛教大悲寺住持苦莲、横断刀庄庄主邢昭远、西岭剑宗长老霍北真。
以至于许多不明就里的人都在急切地打探,云梦宗首任宗主蒋苍,到底是何方神圣。
在一处山头,李稚川、庄晋莒、苦莲并肩而立。
李稚川道:“从今以后,终于不用担心头顶有眼,隔墙有耳了。”
庄晋莒笑着道:“还是你们好啊,在天上有人护着,时不时还能有消息。”
李稚川哈哈一笑,随即看着苦莲,“大和尚,现在该跟我们说说孙大运到底怎么回事了吧?云落这小子都快跟我急眼了。”
苦莲双手合十,微笑道:“你们知道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
庄晋莒捋着胡子的手一抖,“轮回盘?”
苦莲得意地嘴角微笑着。
庄晋莒摇着头,“如此看来,咱们三个人的任务里,你倒还真有可能最先办成啊!”
李稚川倒没在意庄晋莒的玩笑话,难掩激动,“莫非就是这小子?”
“缘分之妙,妙不可言。”苦莲微笑着。
李稚川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曹......?”
苦莲立刻笑着打断他的话,“佛云,不可说不可说。”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山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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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枯槁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停下了笔。
从光阴长河中抽身而出,回到现实世界。
他望着地上的箱子里慢慢的两箱手稿,轻松一笑。
逐利者赢在一时,仗义者赢在一世。
若是将时间的刻度拉长,最终的赢家,一定是赢在一个人心上。
因为,我们是人啊!
(第二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