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是富足的,大山也是慷慨的,江信北只有这个想法,没有形成具体的规划,而且这种想法还不敢对江敬林说,怕江敬林说自己不务正业。
赵元茂见江信北一脸的期盼之色,眼睛圆咕噜的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好笑,江信北终究还没脱尽稚气,“不过,这人如今运货到外地去了,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反正农忙也快到了,农忙过后,他应该返回了。”
大山很给力,但却不包罗万物,村里日常所需就需要钱买。去年冬天,江信北冒出收山货这个年头,被江敬林克了一顿后,再也没有在江敬林跟前提及,但这个念头却没有就此熄灭,反而越想越有可能。
告辞赵元茂,江信北走出赵家大门,激动的心绪一时半会难以平复。
这事算不算是个开始,江信北弄不清楚,诚如父亲江敬林所说,单靠自己上山弄山货到集市贩卖,一来一回,一上一下,加上路途不便,典型的肉价卖成白菜钱。如果到乡村收购,首先就是本钱的问题就=顶=点=小说=是一个无法迈过去的坎。
大哥江信友当兵去了,家里农活施展不开,再加上父亲年纪也大了,今年村里打猎的事情多半是要落在自己身上,江信北忽地有种难以取舍的不安。
出来十来天了,江信北急着赶路,没几下便把这种纠结丢开,没到那个时候,想也没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到那个山头唱那个歌就是了。
下午,到家还有二十来里路,用不了一个时辰,江信北找了个树荫地方坐下休息。
林涛阵阵,伴随着一揉一揉的清风,分外凉爽。有了苍青色的树叶过滤,极目而远,天清蓝蓝,有种不带一片云彩的潇脱和自在。
这是一种美景,更是一种心境,江信北不由快乐起来,不管怎么说,这次出门收获蛮大的,试着再跟父亲说说,有些事情总不能老让父亲做主。
走完这条长冲,西林碧就到了。江信北望着弯里套弯,连绵起伏的山峦叠嶂,有点久别家乡的味道。
此时,江敬林在田边来回走动,时不时扯掉夹杂在稻子中的稗子,掏掏田水沟。脑子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放佛感觉到一个幽灵在西林碧的上空徘徊。
三月的非常规征兵,抗不过去,传说是要和红军打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家国有难,人人有责。江敬林见过义和团聚义,但并不认同他们,说来说去有些神棍的味道,还有些流民加土匪的味道,说不清楚,也许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过他们在对待外敌上,还是算条汉子,不为其他,已经足够。前几年瓜坪有几个村闹过红匪,江敬林和他们打过交道,说话很和气的,没听说祸害过苦哈哈,倒是对地主老财不客气,现在信友这一去……嗨……
江敬林站在田边,看着抽穗转黄的稻谷,杂思纷呈。
如今,战事结束了没有?江信友怎么了?不得而知。即便结束了,也难说胜负。听说,国军剿匪几次,没有灭掉人家,人家还越打家底越厚。这次谁敢保证就能心随所愿?或许还会有下次,下下次?粮食交了还可以再种,这人去了,还有没有回来的就很难说了,好男不当兵啊。
想到江信友,江敬林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如果家里有足够多的钱财粮米,是可以不让江信友当兵,但世上那有那么多的如果?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江敬林四子一女,如果这次国军不能成功围剿赤匪,关系到二儿子江信忠甚至江信北,在下次或者下下次又将被送上战场,村里能有多少人被上战场挡当刀枪当炮灰?
江敬林将稻子分出排水沟,顺带清扯田中比稻子还高的稗子。虽然日头偏西,田中的水气混合着透亮的阳光,闷热没有消减多少。禾叶划过手脚之处,是一道道血痕,江敬林恍若未知。
弯里传来说话声,江敬林扭头望了一眼。
只见两人从山弯处缓步而来。眼尖的江敬林已经看出来前面那位是大团的蒙正谷和石建。
有一阵子没见江敬林,蒙正谷和石建看到江敬林在田里,便上前搭话。
蒙正谷有四十模样,中等身材,精明干练,狩猎是把好手。
近几年,村中猎户们就有商量,西林壁太蔽塞了,想在城里找个联系点,为以后狩猎所得谋个方便,但经营这事,大家都不懂,也就光打雷不下雨。江敬林倒是可以借助赵元茂这条线,但清楚赵元茂他们的来路,江敬林没打算把自己陷进去。
三人选个阴凉的草地上坐下。
江信忠从冲里出来,见石建和蒙正谷也在,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便在边上坐下。
看着江家分陇断水的稻子穗长粒满,石建笑呵呵地说道:“看来今年的收成很好啊,亩产怕要有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