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沈先生,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他虽然极重斯文,却不是迂腐之人,当下作了个揖大大方方的索要碗筷,道:“不瞒小王爷,我于此时已是饥火烧肠。”
朱由松忙叫人从斋堂取了副碗筷,沈慕鸿此时面对的虽然都是美味珍馐,早已无心品味,边吃边听朱由松说道:“沈先生,天气这么冷,我想把大家安置在迎恩寺中,只是人数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如何下手,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先生可有什么什么高见。”
沈慕鸿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边吃边说:“圣人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河南府遭了三年旱灾,三年蝗灾,几个州县早就易子而食,饿殍遍地。又有陕西王二作乱,流寇入关,我们逃到洛阳一时半会不能也不敢还乡。几万人如果坐吃山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朱由松点了点头,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深表赞同,急忙放下筷子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一举两得。”
沈慕鸿和理科男朱由松不同,也和一心做官钻研八股的书呆子不一样,他读圣贤书,学的是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学问。这样一来,科举上就有点耽搁,到头来只能在乡野教书谋生计。今天是生平第一次有机会施展胸中所学,正像是挠到了痒处,站起身来,抑扬顿挫地说道:“洛阳,九朝古都,黄帝定鼎之地,豪门富绅聚居洛阳者极多,小王爷是亲王世子,洛阳城半个主人,可以号召洛阳豪门大户,捐献旧衣余粮,以救难民性命。”
沈慕鸿话一顿,看到朱由松不住点头,更觉痛快,那种施展平生才华的畅快,甚至让他有些醉意,当下抖擞精神,继续说道:“这次逃难,附近大县也是十室九空,难民中不乏良医巧匠,许多人都有一技傍身,可以鼓励大家在洛阳谋生,自食其力。我听说福王在城郊修建别院,不妨从逃难百姓挑选壮年男子,至于老弱妇幼之人,也可以生火做饭,使人尽其用。”
朱由松暗暗点头,这教书先生说得头头是道,细细一想大多可为。自己前世对古代读书人有点偏见,以为他们都是迂腐书呆子,现在看来,是以偏概全了。两个人又讨论了些细节,沈慕鸿也发现,这小王爷虽然有的浅显道理都不懂,但是有些细微处却有独到的见解,也是刮目相看。
多年后,朱由松问沈慕鸿:“朕把你从陇亩之中,带到这庙堂中央为政举事,决计四海,可算得上君恩浩荡么?”
沈慕鸿笑着回答:“在臣看来,君恩不过迎恩寺内一副碗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