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东南角有一学堂。
说是学堂,却没有教书先生,若有读书人来了这里,尽管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读书便是。
没人会来打扰,也没有人敢。
对于一些读书人来说,也确实是一处绝佳的地界。
每年逢儒门大型祭祀活动,便在此处举行祭礼,因为此处是儒门重地,自建立起来的那一天起便是如此。
穿过学堂正门一直往前走,便能见到一座殿宇。
这殿宇几经翻修,已经认不清其原来面目,只是其中那尊石像却依旧是老样子。
那是一位手持书卷的中年人模样。
长得很普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庄严。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建造的这座石像。
不过这石像所代表的人却非同一般,唤作祁连。
他是儒门千年前的圣人,详细生卒年代已经模糊,只知道他活了许久,留下来许多的文章,而最有名的便是他的莲华赋。
莲华赋未能被人流传,只因其为那位圣人生前所书最后一篇文章,仿佛是神智未清的时候写下,上面的内容虽然无人能辨认出,但每一位见过其手稿的人都感慨惊为天人,可惜一阵感慨之后,竟是无人能记得记载内容。
传言有些神异,仿若那手稿通了鬼神,一时间被儒门奉为天书。
而这卷天书,就被供奉在此处。
琉璃金瓦下正写着四个大字,让每一个路过之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将视线落在上面。
“莲华书院,果然和还是那年一样……什么都没有变。”方士正站在那琉璃金瓦之下,透过那扇门看着里面,他没有打算走进去,只是经过这里的时候心中隐约有些触动,“也不知道里面又是什么样子……”
他从未走进莲华书院,就算小时候也不过在门外朝里面望了几眼。
从前对那道墙内的天地充满好奇,可惜家里人不让他进去。
如今有了进去的机会,却反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兴趣。
正想着离开,却忽觉身后一道陌生的气息在靠近。
带着急促的喘息声,让方士下意识地心神绷紧。
一只手放在腰间佩剑上,猛地转身。
却是看见一位打扮得质朴的年轻人。
与他年纪相仿,一身的青袍。
长的普通,看上去很和善,只是那双眼睛里却显得有些空洞。
肩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带子,从镂空中可以看出书卷。
看样子是一个书生。
察觉到方士忽然转身,显然他也吓了一跳,原本那只向方士伸去的手也猛地缩了回去。
尴尬地笑了两声。
“那个……这位兄台,不知现在可有时间?”
“何事?”方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察觉到对方身份后,心中那种绷紧的感觉也放了下来,搭在腰间佩剑上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面前之人不过是一介普通的书生,对他没有任何的威胁。
“兄台可是这青州之人?”
“以前是,不过已经离开青州多年,如今是刚回到此处。”
“那兄台……可否为我介绍一二?这书院看上去不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正说着,面前的读书人眼神却有些闪躲,似乎在惧怕,“也不瞒兄台,我是第一次来青州,本是来此参加一年后的大考,可眼下没有一个熟人,四处逛了许多地方也寻不到有人能帮我熟悉此地……”
“恕在下无能为力。”方士摇头便要拒绝,“若是想熟悉青州,还是建议自己去逛比较好,至于此处莲华书院,也确实是所有人都能进去,不过里边的东西还是莫要随便乱碰为好。”
“可是兄台……”
“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方士双手抱拳行礼,便转身欲离开。
他并没有继续帮一位素不相识的读书人熟悉此处的打算。
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能少一个人认识自己,对他来说有益无害。
只是那读书人似乎是赖上他了,竟是直接跟了上来。
“兄台切莫这般拒绝别人,同是儒门子弟,还是应该互相帮助为好……”
“若是你再作纠缠,便将你带去官府如何?”方士面色一僵,转身冷眼看着对方,“那书院里儒门子弟很多,不若去寻求他人帮助,我还有事,就此别过了。”
“不知兄台有何要事,若是告诉我兴许还能帮上忙……”
“别跟过来!”
方士心中瞬间烦躁起来,面对一位素味平生的陌生人如此纠缠,他的忍耐程度也终于到达极点,原本生出的那些因为见到了周家员外带来喜悦情绪瞬间散去。
腰间长剑已经拔出一半,他的吼声迎来了些许路人的目光,而那些路人在见到方士的模样后神色各异,有些小心地凑上前来,有些却惊恐地逃离,生怕遭到波及。
“兄台莫要激动……莫要激动啊。”那年轻书生脸上干笑,目中也终于显露出一丝恐惧之色,身子也缓缓后退,“那个……我与兄台之间怕是有许多误会,既然兄台如今有要事,我也便不再多做打扰了,告辞……”
言罢,却是迅速抽身离去。
只是数息,便已经消失在方士眼中。
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心中暗骂一声。
不过本想着回到住处,被那莫名其妙的书生扰了心神,反倒是生出想要进莲华书院一观的念头,也不多作犹豫,方士便步入其中。
只是在一只脚迈入的同时,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
他回身看去,却谁也没有发现。
微微皱眉,身形消失在书院的深处。
街上的行人眼看着没有了吸引他们视线的东西,也便不再关注方士的去向。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原样。
……
“该死的,他手里还有剑,方才竟是没有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