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雨珊听罢,更感惊讶:“这篇稿件我真的没看到过,一定是我出差后才发的。我出差期间编辑部工作由老刘主持,稿子大概是他经手发出来的。白浪,你不必多说什么,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准备提前回京城,今天晚上就走。回去之后我会把情况了解清楚,然后再向你解释。”
白浪意识到指责她没多少意义,便把电话挂了。
当天晚上,龚雨珊就买了张火车票,提前踏上了返程。因为是临时决定走的,事先没有订票,她没买到卧铺票,拿出记者证,又托了车站的人,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张硬座。
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窝在拥挤的硬座车厢,基本上彻夜未眠。次日早晨回到京城,一出车站,她也顾不得回家休息,马不停蹄直奔报社。
来到编辑部,同事们还没上班。龚雨珊把行李一扔,首先找出新出版的《电脑周刊》,将秦楠的文章仔细读了一遍。然后又将原稿找出来,查看发稿签。果然,签发此文的是副主编老刘。稿签上没有责任编辑的名字,文章显然是老刘直接发排的。
这使她感到奇怪,《电脑周刊》一贯倡导知识****性,对批评性报道一向慎之又慎,极少刊发,以往发过几篇,也只是泛泛批评某种不良现象,并未针对具体事、具体人。
尤其是老刘,更是谨小慎微,简直苍蝇爬在脸上也不敢打,生怕惹上什么纠纷。以往他遇上批评性报道,要么打入冷宫,一毙了之;要么交给领导处理,一推了之,在编辑部是有名的“软骨头”。编辑记者对他不满,以至最终从主编的位置上把他拉下来,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大家认为他“缺少魄力,干不了大事”。
傻瓜电脑演示会是《电脑周刊》集体操作的,编辑部人人都知道,傻瓜电脑畅销与否将直接影响《电脑周刊》的广告收入,这大家也知道。秦楠的文章显然是一篇敏感的、有争议的文章,按常规必须经过主编审定,甚至集体讨论,充分分析利弊后经主编签字方可见报。龚雨珊原计划只出差一个星期,秦楠的稿件并没有时间限制,不是非马上刊发不可,等她回京后再作处理完全可以。但老刘却不顾一切,匆匆安排上版了。
刊发用辞如此激烈的批评文章,《电脑周刊》创刊以来还是头一次。《读者之声》原本只是二版的一个小栏目,编发的稿件一般都很精短,少则几百言,至多不过千把字。老刘发稿时竟把栏目挪到头版,篇幅竟然达到3000字。毫无疑问,这不可能是无意间的疏忽,而是故意所为。
上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来到办公室,见到龚雨珊都问候几句。不多时,老刘拎着一只半旧的人造革提包也来了。
自从主编的位置退下来后,老刘一直垂头丧气,牢骚满腹,郁郁寡欢。今天他却昂首挺胸,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五十多岁的人了,脚步竟像年轻小伙一般轻快,仿佛年轻了10岁。
看到龚雨珊,老刘微微一惊,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前回来。
龚雨珊来到他的办公室,关上门问:“老刘,为什么要发秦楠的稿子?”
老刘早有防备,不慌不忙在椅子上坐下,斜了她一眼,阴阴地反问:“发这篇文章难道有什么错吗?是报道失实?还是新闻导向错误?”
龚雨珊不愿意和他发生争执,平缓地说:“对傻瓜电脑我们一直是正面宣传的,傻瓜电脑演示会也是我们一手操办的。如今突然来个180度大转弯,变肯定为否定,变赞扬为批评,岂不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嘴巴?这对《电脑周刊》的形象有什么好处?”
老刘冷冷反驳:“事物是不断发展变化的。以前没有发现傻瓜电脑的欺诈行为,我们可以肯定它。现在发现它存在欺诈,就不能再赞扬了。新闻报道必须尊重事实,以前肯定,并不等于永远要肯定。我认真核实过了,秦楠写的都是事实,并没有歪曲谁,这些内容都是经得起推敲的。至于报纸形象问题,新闻舆论就得敢于监督,如果对不良行为一昧遮掩袒护,甚至支持纵容,与不良商家相勾结,一起欺骗消费者,那就是渎职,就是堕堕,那样的话报纸还有什么公信力,还有什么形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