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忽然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件衬衫还是林婉给我买的呢。不晓得她是怎么买的,也没问过我尺码,就买了,我一穿还挺合身,颜色也不错,我穿了好些年了。”
白浪不禁慨然,林婉确实是个细心、体贴的女子。
母亲又说:“那次林婉来我们家,对面山上还没有修通,还是一条石岭路。林婉在县城里长大,我担心她走不惯这种山路,她却说走得惯走得惯,还说山里风景真美……”
说起这些往事,母亲脸上现出一片笑容。她已经好一段没这么笑过。
白浪也不禁想起林婉。和林婉结婚后,俩人曾一起去过他家两次。两次都是林婉主动提出来去的。
第一次是结婚后不久,林婉说:“我们结婚了,你家里一定很想知道,儿子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还是早点让他们看看吧,免得老人总惦念。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我算不上丑,但也得让公婆见一见。”于是俩人就去白浪家。
第二次是一个春节,俩人一起回老家过年,按照南方的风俗,大年三十在白浪家吃年夜饭,大年初三去林婉家,回娘家拜年。
林婉生长在南方的小县城,虽然和白浪不在同一个县份,但相跟不远,地理环境、风俗习惯都大体相似。不同的是,林婉生长在县城,算是城里的孩子。而白浪则生长在偏僻的乡下,完全是农村孩子。但林婉了解农村。虽然白浪家很偏僻,林婉也不觉得陌生,一去就显得很适应。
去他家之前,白浪曾经表示,担心她去了会不习惯,怕她受委屈。
林婉反过来安慰他:“你担心那么多干吗,我就当自己是去旅游。我们出去旅游,越山的地方越觉得好玩,住在荒郊野外、老乡家里,也觉得是体验风土人情,觉得很有趣。去你家,有吃有喝,条件比露营强得多,人家还把我当贵客,有什么不能习惯的?”
林婉去了后,果然处处显得很适应,感觉也很快乐,跟白浪父母相处也很融洽。在这方面,她确实和苏小娅形成强烈的对比。
白浪看到母亲提起林婉,试探地问:“妈,你是不是还想着林婉?”
母亲蓦地又黯然神伤:“想是想,但想有什么用,你们都分开了。也不问一下父母,说离就离。”
白浪说:“林婉是有志向的人,她不愿意回国,我不愿意出去,不分开又能怎么办?”
母亲叹息一声,“你不让她出国就好了,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夫妻一分开就会出问题。有志向不是坏事,干吗非得出国?国外再好,也是别人的国家。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别人的国家,腰杆总挺不直。她以后就不想回来么?”
白浪说:“我也不晓得,没联系了。”
母亲意识到什么,没再言语。
两后天,母亲坐火车回老家。白浪送她到火车站,一直送她到车上。汽笛一声,火车在蒙蒙细雨中徐徐开动。白浪立在站台上,透过车窗,望见母亲隔着玻璃向他挥手,眼里泪光晶莹。
母亲走后,苏小娅很快又搬了回来。她已经找好一个保姆,于是,一些家务事就由保姆来完成。
说来也奇怪,母亲走后,苏小娅果真就变得快乐,对孩子很疼爱,对白浪也很关心,在家里有说有笑,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
但白浪心里还是有一丝阴影,拂之不去。他觉得,苏小娅固然很好,但他们之间也是有距离的,而且这个距离不知道何时才能跨越。有时白浪在家里看书,看着看着心底会突然漫涌起一种孤独感,觉得内心深处有一种情感没人能理解。
每每这个时候,他会想起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前妻,林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