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旁人,无法打扰到许奕。
忽然。
远处大道上泛起滚滚烟尘。
赵守翻身上马,双脚踏着马镫站起身来。
居高眺望之下,只见不远处十余骑护送着一辆马车,正朝着宣平门奔来。
赵守快速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小跑着跑向高坡。
禀报道:“六爷,远处十余骑护送着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
许奕未曾转身。
背对着赵守平静道:“是周洪喜回来了,你带几名衙役亲自去迎接一下。”
“遵令!”赵守答应一声,快步走下了高坡。
边走心中边念叨着周洪喜这个名字,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个名字异常的熟悉。
忽然。
赵守眼神一亮,低声道:“原来是他啊,这回好了,三部一院的人全部都到齐了。”
那周洪喜不是旁人,正是被许奕派出去排查整个关中河道走势的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
同时也是三部一院官职最大的那位。
不一会儿的功夫。
十余骑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抵达了吊桥处。
方一到吊桥处,十余骑纷纷顿住了马蹄。
车厢帘子被人自内掀开,一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自车厢内跌跌撞撞地走了下来。
说是走实际上与爬无异。
不待赵守上前搀扶。
中年男子便扶着车厢,直接哇哇大吐起来。
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一吐,更是直接吐出了酸水。
原本便惨白的脸庞不由得更加惨白起来。
赵守转身自马腹侧兜取出一袋清水。
快步上前将其递给中年男子道:“周大人,喝点清水。”
周洪喜来不及道谢,接过水囊猛灌了数口清水。
缓和了好大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
“多谢。”周洪喜将水囊递给赵守,道谢一声。
随即快速询问道:“京兆尹大人呢?”
赵守接过水囊,急忙回答道:“我家六爷就在不远处。”
周洪喜闻言,快速趴进车厢内。
自车厢内抱出来一口高一尺长两尺的木箱。
方一抱出车厢,便连忙说道:“快带我去见你家六爷。”
赵守点了点头,见周洪喜怀抱木箱较为吃力,不由得开口说道:“周大人,这箱子还是我替您拿着吧。”
怎料。
此言一出,周洪喜竟直接后退两步,双手不由得将那口箱子抱的更紧了一些。
看向赵守的眼神中亦带上了浓浓的防备之色。
不明所以的赵守干笑两声。
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周大人请随我来。”
一路行去,不知为何,周洪喜总是与前方的赵守等人保持着两步以上的距离。
那口木箱更是被其抱的死死的。
高坡下。
赵守拱手道:“周大人,我家六爷就在上面。”
周洪喜抬头看向高坡上那身着墨玉色蟒袍的背影,点了点头,随即一言不发默默向前。
徒留下满头雾水的赵守与众衙役面面相觑。
谁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开始还好好的周洪喜,为何会在提及箱子后变成这副模样。
那箱子内究竟有什么?竟值得一位正五品郎中这般看重?
......
......
高坡处。
许奕收回看向灾民聚集地的目光,无声叹息一声。
随即缓缓转身,看向已然行至一半的周洪喜。
一看之下,许奕身躯竟不由得顿了几息。
数日前的周洪喜有多么的意气风发。
此时的周洪喜便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鬓角泛起了花白,脸色惨白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衣衫虽整洁,但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不少的污渍。
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位正五品朝廷大员变得这般狼狈不堪?
许奕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周大人,您这是。”临到近前,许奕不由得询问道。
周洪喜身躯顿了顿,将怀中始终抱的死死的木箱郑重地放在地上。
微微拱手看向许奕。
话未出口,便已然泪两行。
许奕急忙上前,关切道:“周大人,到底出了何事?”
“六皇子......”周洪喜双眼通红,眼角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大呼一声。
随即颤抖着双手,拱手深深一拜,悲切道:“六皇子!您可一定要为下官等人做主啊。”
“周大人快快请起。”许奕快步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随即面色一正,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周大人莫要着急,慢慢说来。”
“唉。”周洪喜重重叹息一声。
强忍着心中悲切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自那日京兆府点卯过后。
周洪喜便带着五百工部人马出了长安城。
出长安城后,工部五百人马便依照各自的分工分道扬镳。
想要清查河道,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那条被关中人誉为母亲河的渭河。
而想要清查渭河,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陈仓县!
也正因此。
工部五百人马分散开来后。
周洪喜直接带着数十名都水清吏司最杰出的官吏与衙役,直奔陈仓县。
因其本就是正五品工部郎中,外加上京官出京大半级的潜规.则.。
这一路行去,虽舟车劳顿,但每到一处,当地官府无不夹道相迎。
也正因此,这一路行去倒也算顺利。
行至陈仓县时自然也不例外。
简单修整之后。
周洪喜便带着人开始逐一勘测。
怎料,方勘测到县城外的黄家镇时,便出了变故。
那黄家镇说是个镇,实则几乎与县城一般无二,甚至隐隐约约还有胜之一筹的迹象。
无他。
那黄家镇坐拥渭水一大支流。
镇外单单是码头就有数个。
更不要提便于灌溉的良田。
周洪喜悲切道:“我等方一走进黄家镇的那一刻,便被人给盯上了!”
“当天夜里便有人飞箭传书,逼我等离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等次日便去找了陈仓县令,怎料那刘县令直接托病不见我等。”
“从县衙出来后,我等私下里一打听,方才知道,原来那黄家镇有一个黄老爷。”
“那黄老爷坐拥黄家镇以及周边村镇足足三千顷良田!”
“旱灾爆发以来,渭河支流水位下降,那黄老爷独占整个渭河支流!”
“他那三千顷良田是丝毫未受旱灾影响!可周边其他百姓却家家户户颗粒无收!”
“即使如此,那黄老爷仍不知足,趁着旱灾大肆吞并周边良田,逼迫百姓卖身为奴。”
“整个就一陈仓县的土皇帝啊!”
说着,周洪喜眼泪哗的一下再度决堤。
周洪喜哽咽道:“知道内情过后,我等连客栈都不敢住了!直接躲进了镇外一处城隍庙里。”
“趁着夜色,下官派出去三十差役,两主事、七典吏前去清查支流情况。”
“本想尽快查清支流详情,随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怎料,去时三十九人!归来时却只有二十三人!”
“足足十一个差役、五个典吏、一个主事死在了夜里!”
“归来的人里面大半都带着伤痕!意识到情况不对后,下官当即带着其余人趁着夜色逃离了黄家镇。”
“怎料到,即使如此,那黄老爷仍不肯放过我等!一路上追兵不断!下官去时带了整整六十人!可归来的却只剩下下官九人!”
“足足有五十一人被那黄老爷给杀了!”
“若不是下官跑得快,此时下官定然已经死无全身了啊大人!”
“大人!他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啊!”
“大人!您可一定要给下官做主!给那死去的五十一人做主啊大人。”
不知不觉间,周洪喜已然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