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的,还有心的。
龙耶柏从高耸的箭楼缓缓走下厚石台阶。
双手平行竖掌,推开大殿铁饰的门。殿堂天顶的一柱光瀑,蓦然落垂在宽阔的石案上。
黑色石纹天然流畅的线条,光滑而明净。触光,散发青春藏在黝深的灵动,驱赶掉单调色泽的枯寂。
龙耶柏皓白的银发被光芒染着,仿佛瞬间也变成蓬隆着的光芒。
他那样沉静,缓和。显得双手动着的姿态,带着灵魂般深邃的忧郁。
垂直降落的目光,修饰垂直的鼻翼。双手拿起一件挂在壁上的厚重兽皮裘衣,又缓缓挂在原处,细微地扣上精致的骨质纽扣。沉静安详中,转过身躯。
走开时,稍微迟迟拖后的宽大手形,显出从裘衣上滞滞垂手的脱落感。使人听到心灵安谧舒唱的一段歌声。
殿堂前方,被天窗垂落的光照亮,变得仿佛干燥发黄的土壤。黑色、石质的太阳树,背景石壁镶嵌着猎司里迪古纪中铜黄色的盔甲、战马、标枪。
猎司里迪族语音素的符号鲜红而生动。那种用犀利刀工,像猎堡轮廓线条一样锲刻的音符,跳动着骏马形变的突兀与锐利。
随目光位移,无形飞逸出古老乐谱的灵动。仿佛已经让人听见旷古中飞出来的祭歌。
一张高挂的铁弓和铁盾,装饰着高卓壮美的战马。
方形的石面上,明亮笔直的晷针,随瀑落之光投射短促的阴影。带有明亮记忆的痕迹,也许仅仅在于唤醒惊醒般的瞬间感觉。因为,晷针嵌着的石盘,并没有刻镂精致的刻度。
这种原始的光感,虽然在浩浩荡荡的万化中随处可见。但是,在这儿,仿佛是被黑色石制犀利割下来的光芒。指针仿佛以锲刻启示了整个猎堡。
殿堂四面,镶嵌的窗叶随龙耶柏伸手打开瞬间,飒然跃入的亮光,刺目得龙耶柏撑绽开手型,倾斜遮挡凌冽如风的烈光。
虽然,时令就是隆冬。但是,外界通透之光的逼仄跃迁,足以将人冷不丁推倒在地上。
猎堡的神奇正如此。因为猎堡形矗猎司里迪高岗上。蜿蜒中看上去虽然粗拙、鲁莽,但是野性屈变中采纳失控流光的精致,就是踞卧阳坡的猛兽。形变就是极致蓄敛光态的野性感官。
那些高桅一样的箭楼,或参差栉比的崎岖叠构,都是野性强化光明的道具。
那些狂兽一样跳荡在轮廓上的光流之河,源头正是指向猎堡内部的殿堂。
“猎司里迪的语法看着粗糙如大地,却是新鲜而温暖的。”猎司里迪族人喜欢走进猎堡,这样说话。而且,这样的话,瞬间就能亲证。与石壁的符号瞬间链接成亢奋起来的直觉。
冰卢厝、羽焰火、盾马、图兰、仑陀……各个冰塬族部,都认为猎司里迪族的祭礼就像一个谜。很难肆意穿凿和袭破。
即便是冰卢厝拥有方锤雷霆的洪叠迩厝,其实他们也心恐于那种无甚雕琢的沉静。
猎司里迪族人们已经习惯这种感觉——
猎司里迪族像猎堡一样,崇尚光的祭礼,就是直接照射一颗心灵的语法。能繁复叠构、无垠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