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
昏黄的路灯不仅未能给人予心理安抚,反而凸显出马路两边暗影幢幢,阴森骇人。
包罗就站在一盏路灯下方,身上有一点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包罗的脚下是一条破损的马路。马路的尽头,有一栋两层小楼房。
楼房看起来很古老,外墙上斑斑驳驳全是枯死的黑藓。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牵着一个看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儿,背对包罗,站在楼房大门前。
大门上方装着一盏小灯泡,同样昏暗的光线,洒落在那女人跟小孩儿身上。
而包罗的眼睛,就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紧紧吸引,想挪开也挪开不了。
女人一手牵着男孩儿,一手去推楼房门。
那门是单扇的,随着“吱吱呀呀”好像木头散架的声响,门被整个向里推进去,露出黑漆漆的一个门洞。
既然是单扇门,门洞当然不会很宽阔。
但那女人没有跟男孩儿前后错开,而是依旧牵着男孩儿的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居然同时跨步,并肩挤进了门洞。
包罗看着这两人奇怪的进门方式,一颗心突然之间狂跳起来,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而他的感觉没有出错!
那女人回过身来,一边伸手关门,一边瞟了包罗一眼——
※※※
包罗老爸姓包,老妈姓罗,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偏偏他卷发高鼻,颇有几分洋人面孔,以至从小到大,同龄的小伙伴们全都叫他“保罗”。
只有我,出于对他父母的尊重,一直正正经经叫他“包罗”。
包罗是我发小,不仅小的时候跟我家住对门,而且从小学到初中,都跟我是同班同学。
直到后来随着城市建设,我们家跟他们家都住上了高层建筑,邻里之间忽然就变得疏远起来。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跟我同楼层的几户住家姓甚名谁。
而从高中开始,我考上了重点中学,跟包罗的同学关系,也就此打住。
但我跟包罗的情谊仍在,时常地,我们还是会聚上一聚。
那一年我二十五岁,因为自小的理想就是当个作家,所以在大学毕业之后,仗着家庭还算富裕,我待在家里写成了一部长篇,并且发表在了一个文学网站。
只可惜无甚反响,我不得不重新搜索灵感,搜集素材,希望另写一部能出点动静的出来。
包罗是个自助旅游爱好者,俗称“背包客”,网上的称呼是叫“驴友”。
自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包罗的空闲时间、和积攒下来的闲钱,全都花在了旅游探险上。
所以我首先找到包罗,想跟他讨教一些在旅途中见识到的逸闻趣事,惊险传奇。
结果包罗首先想到的,居然是他前几日在一次探险途中做的怪梦。
——是梦,不是现实!
可明明是梦,包罗看起来却很恐惧。
尤其当他讲到“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的时候,他居然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以至于我也跟着惊栗起来。
偏偏那晚外边刮着风,还下着雨,我竟忍不住起身,将窗帘拉上。
回过头来,包罗仍然在颤抖。
我甚至能够听见,他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
“包罗,你到底在怕什么?不过是个梦而已!”
我赶忙安抚,感觉自己的声音,其实也挺虚弱。
而且我想听的,是包罗在旅途中亲耳听到亲眼见到的事情,对于他的梦,我没有兴趣。
虽然他讲得很细致,简直跟真的一样!
但梦就是梦,根本是忘乎所以东扯西拉。没有探讨的价值,更不可能写进我的。
所以我干脆劝他转移话题。
“要不别讲这个梦了,还是讲讲其他的吧!”
可是包罗摇一摇头,两眼无意识地瞅着前方,声音说出来,仍旧带着丝丝寒意。
“不,讲出来,或许能让我好受些!”
这话说得挺严重!
作为他的发小,我只能打起精神,继续听他无聊的梦话。
“我讲哪儿了?”他瞄我一眼。
“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在转身关门的时候,看了你一眼。”我回答。
他浑身一抖:“我是这样讲的吗?”
“是!”我很肯定地点一点头。
“我讲错了,她不可能看我一眼,我只是感觉,她看了我一眼!”
这话说得有点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