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进屋,很窄的一间屋,屋里一张大木床已占据大半个空间,再加上几件简单的家具,显得特别拥挤。
我想起了梅艳在大庆村的那间出租房。我一直以为,梅艳的那间出租已足够不堪了,而她这里比起来竟似乎还不如。
我不明白,一个富家女孩,长得还十分漂亮,十年之后,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但我只在心里叹息,并没问起。.
肖娇转过身,冲床上道:“苦儿,还不快起来,你看谁来了?”
我这时才注意到,木床上的被子隆起,下面还躺着个孩子。
一定是个不幸的孩子,苦儿这个名子,已暗示了他或她的身世。
那孩子其实在我们进屋时已醒来,只是可能也如我孩子时一样怕见生人,将自己躲在了被子下面。
叶秀走了过去,一把掀开被子,道:“苦儿,快起来了,秀姨来看你了。.还有……还有……改之叔叔。”
声音有些哽咽。
肖娇望了望叶秀,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我看到了那孩子,是个男孩,八九岁光景,眉清目秀,只匆匆看了我一眼,就把脸转过去,贴在了叶秀的胸上。
但我注意到了,注意到了那孩子薄薄的内衣领处,露出了个小小的玉环。
这个玉环我太熟悉了!
这个玉环是十年前,我们快要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买来送给叶秀的。.
那个浪漫又充满忧伤的初夏,好像看了部什么小说还是电视剧,里面有句歌词是“一个圈儿圈着你,一个圈儿圈着我……”,我很是感触。
我把那玉环上的红绳亲手戴上叶秀的脖子时,竟以为我就是那个男主角,而叶秀就是里面那个栀子花般清爽可爱的女孩,一颗心将要被我的玉环牢牢圈住,从此和我缠缠绵绵,天涯海角,一辈子。
后来,她也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给我戴上,笑着说,她才不肯吃亏呢,怎么可能只我圈住她,她不圈住我,要圈住都圈住,从此不离不弃,谁都不准丢掉谁!
当时情景,十年后还历历在目,恍如昨天。.
只可惜她亲手给我戴上的那个玉环,早被父亲在我离家前和他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夜里,猛地从我脖子上扯下来抛进了故乡的小河。
现在大概早已被夏天的洪水冲到不知什么地方,躺在水底幽暗的角落里夜夜哭泣吧?
而我亲手给她戴上的,她也已戴在了别人的脖子上。
我负了她,但我依然不觉得她有多么恨,恨得狠心要把过去遗忘。我只是深深的看出,这些年来经历了些我所不知道的变故,她和肖娇走得有多么近,她对肖娇的孩子有多么怜爱,视如己出。
爱屋及乌,叶秀怜爱的我都喜欢,我走过去,在苦儿清秀的嫩嫩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下,逗他:“这么大了,还害羞,像个姑娘似的。”
苦儿躲在叶秀身后笑了笑,又悄悄的探出头来看我,让我想起“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古词来。虽然此情此景,苦儿又是个男孩,和那句描写古代女子的词句并不完全合适。
苦儿在叶秀背后穿好衣服,跳下床,便要逃出屋去玩耍,被肖娇一把抓住,说:“今天哪也不准去,只准和秀姨还有……改之叔叔玩。”
苦儿一边害羞的笑,一边挣扎。
我叹息道:“肖娇,别把孩子管得太紧,得让他多和同龄的伙伴玩,他性格太内向了。不能像我,长大了会吃很多苦的。”
肖娇和叶秀忽然陷入沉默,却有着紧张急促的呼吸。
我也沉默,好一会,还是忍不住问:“肖娇,孩子他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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