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蹙眉呵斥，“还不谢谢哥哥？”</p>
小孩儿手抓着围裙边儿，露出个脑袋来，怯生生道、“谢、谢谢哥哥。”</p>
元无忧拍了拍少年比她高出不少的肩膀，“真乖，正好你俩都一个岁数的。我说心智上，你俩好好玩儿别打架啊，我最不会哄小孩儿了。”</p>
小石头：“……”</p>
许是天色很暗，少年眼眸乌黑，几乎褪尽了血色，甚至还倒映出几分夜幕的深蓝。</p>
他呆呆看着自诩“姐姐”的小姑娘，半带玉面，疙疙瘩瘩的半张脸嵌着大眼，明艳有光。</p>
妇人先端了那碗少调料没葱花的，冒着白雾热气的馄饨碗割断了目光。</p>
姑娘热情的冲妇人笑，还从竹筒里抽出一只木勺递给他，“赶紧吃，看人家多照顾你。”</p>
而后她才想起小麦妹妹，才发现人家已经拿完勺子了，此刻正悄声往她面前放。</p>
元无忧心头一阵热乎，“唉，有这么个妹妹，我真是好福气啊。”</p>
女摊主将第三碗馄饨撂于桌面后，尚才四岁、梳冲天揪的小孩儿，便抱住娘亲的围裙腿，举着手里糖人舔了几口，小脸上漾出笑模样来。</p>
“娘啊，这糖真甜，等明天爹轮值回来，咱们也买这糖给哥哥好不好？”</p>
世上多礼尚往来、知恩图报之人。深夜风凉，人间烟火气最煨凡人心。</p>
约戌时四刻时，突然冲出个人来抱住老更夫，气的那更夫大骂远去。</p>
小麦登时面露惊恐，元无忧抓住小麦的手，询问妇人这是何人？</p>
听说城里有个老疯子，跟打更人住在一起，时常抓人问“可知小陈？”，便传闻那小陈是个男狐狸精，男女老少不忌口，专吃人心智的。</p>
元无忧干笑了两声，“南司州附近的传闻都挺离奇啊，我多听几天能写志异或搜神后记了。”</p>
忽然被人戳了戳肩膀，她顺着小石头手指大方向，往后一看……</p>
一旁的小麦许正在往汤碗里掉眼泪。</p>
她只得安慰道，“离家想你长姊了是吧？咱就出来躲两天，等风声过了我带你回去陪壮姐。”</p>
小麦抿嘴哭道，“这蒜太辣了。”</p>
“……”元无忧扭头问小石头，</p>
“瞧瞧卖糖那老叟走了没？”</p>
手捏汤勺的少年闻言，忽地一裂细长眼缝，露出两道锋寒，几乎要绷开尚未消肿的脓包。</p>
不知是否是错觉，元无忧从这两道缝里，似乎瞧出了怨毒和不悦？</p>
发现小石头也捏勺子不下嘴，气的无忧拍桌，</p>
“大的不乖教坏小的！你倒吃啊？等姑奶奶嚼碎了喂你呢？”</p>
少年眨了眨愈发明澈黝黑的眼睛，只得闷声咬了一小口。</p>
元无忧愁的连叹气带挠头，一旁的姐姐还笑，</p>
“也难为你了，妹子今年芳龄？有二八么？就带弟弟妹妹，拖家带口出来躲日子啊？”</p>
“……十八了。这不是家门不幸嘛，有个傻弟弟又瞎又哑，这妹妹倒是好样的，可惜她亲姐不是我。”</p>
她正为难如何解释，一旁的小石头却拿指头、戳了戳她的碗沿，与指甲敲碗的清脆声一同响起的，是他嗓音沙哑，吐出一个“吃。”</p>
“……”元无忧眼一瞪，轮得到你训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