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两人不愿彼此分离。
“这个男人朕曾见过他。”
“他是?”
“听说是中原那边的陈王,不过并不善于战争和朝政,倒是颇有一番诗人之情。在他待在冥界的日子里,黄泉国都曾因他欢快过。”
“诗人?陈王?我想我知道了。”千铃若有所思地抚着下巴,顿了下,接着说。“这说的应该是曹操三子,子键、曹植。”
“他是说过自己叫子键,不过我们都喜欢喊他小诗人。”伊邪那美接着说。
“曹植呀~在我那个时代,他可是和李白、苏轼齐名的大诗人呢。嘛~虽然没他们有名气就是了。”
“听你这么说,那小诗人还挺厉害的。”
“是的呢。”千铃笑笑。
伊邪那美的睫毛弯了弯:“不过那小诗人的人生倒是蛮凄惨的。生于战乱时代,兄弟争权夺利,终生不得安宁。虽然向往恬静自然,但是他却没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历经人世风雨,最终病逝。”
“这幅画......”千铃轻轻地拂过绢画的正中,那波澜起伏的河水,那围着二人起舞的诸神、簇拥的诸人,无不彰显着他们二者身份的差距。
“洛神赋图,历年历代都在临摹。我也曾在博物馆见过宋代的四份摹本,但却从未见过真迹。想不到,原来早已被顾恺之带到了冥界。”
“画作的主人?他绘画的技术确实不错,在有限的时间内,我让他帮忙绘制了黄泉国的风景,画的非常不错。”伊邪那美说着,头抬了起来,仰望着八层的顶端。
千铃也一同抬头仰望。
那空旷的圆形穹顶之中,有着她之前从未发现的美丽。无数的星白色亮光在其中闪烁,婉若星辰,却又要比星辰还耀眼。
“你看。”伊邪那美抬起手来,在空中一挥。一道神力便在穹顶下划过,像流星划破夜空,照亮了整片阁楼。
那璀璨的闪光,原来是绘制在穹绢上的无数妖怪,它们姿态迥异,性情不同,却又都有着相似的笑容,都和睦的居住在桃花的海洋之中。
就像千铃所看到的,千鬼町并非可怕的地狱,而是妖怪们的家园。
“千鬼町,真美啊。”千铃忽地,向往起了住在千鬼町的舒服日子。
伊邪那美手一收,那绽放的神力便戛然而止。穹顶再次恢复原本的黑暗。
“他画的着实不错。不过我们来这,可不只是为了欣赏画作。”伊邪那美再度看向那副绢本设色。“这个故事,你知道么?”
“传说曹植与洛水之神相遇,相爱,为其献上自己的玉佩。但却因为自己只是凡人,人神殊途,最终不得不放弃的悲伤故事。朕曾经有幸读过一些关于曹植的故事。”
“那鲸主的客人觉得,人和神的相爱,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千铃垂下脑袋,摇了摇头。
“小诗人总归还是和他想爱的人,分开了。那个时候,朕还不清楚他爱的是什么,直到后来这幅画来到了这里才明白。”伊邪那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千铃的脑袋,“你让朕想到了朕的孩子们,他们和朕何尝不是神鬼殊途呢?朕多么渴望再见到他们,但是却被困于此。”
“神死后......会和凡人一样么?”
“嗯,不过神不会失去记忆再轮回重生罢了。我们拥有的这份力量会制约我们,让我们永远被困在冥界,除非有足够强大的外界力量干扰,不然我们恐怕永远都出不去。不过即使我们出去了,也会像妖鬼一样异于还活着的同胞,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异类,然后想方设法铲除我们。”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死了。”伊邪那美淡淡地说,但她的话却让千铃的脊背一阵恶寒。
“我还活着么?”千铃突然莫名的蹦出这么一句。
“你还活着,鲸主的客人。”伊邪那美接着说。“只要不踏上奈何桥,不喝下孟婆汤,不入那黄泉水,便安然无恙。”
“可是活着又能怎样呢?”千铃蹲下身子,疲惫地卷成了一团。“土地神大人为了我而死,她让我活下去。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就这样让自己毫无目的的活下去,真的好难啊。”
“你会知道自己为何而活的,孩子。”伊邪那美拍拍千铃的肩膀,转过身去。“建御名方和你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无须因为这些而担心。对和错,就像这幅画一样。那小诗人到转世也不清楚,自己当初到底该放弃洛神,还是摒弃世俗去追寻她。可是朕希望你能明白,你该走的路。”
“我......”蹲在地上的千铃微微的抬起了脑袋。“我该走的路么?”
她再次低沉起来,情绪忆及千百年之前的自我。她试图想起,但却无法回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走。
“前路漫漫,我该如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