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日昏黄,暮苍茫。北风如刀,彤云如絮。一片血色的云彩掠过黯淡的苍穹,将天空划出一道血口,染红垂天云翼,一只雪白的孤雁,盘旋在疮痍满目的大地之上,悲凉静肃地凝视着即将颓倾的徐州楼堞,哀鸣着向南方飞去。
名城危在旦夕,天地仓惶寂寂。
“刘备跑了!”我和许千雪刚到徐州城下,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这一句话。日前,我们打听到刘备脱离了曹操,又占据了徐州,特地先来见他。不料,却是这样一副兵荒马乱之象。
诸侯之间互相倾轧,造成中原地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惨景象。我们一路行来,少不了心生悲叹。
徐州城门下,仓皇出逃的人群你拥我挤,人人带着惊恐的神色与绝望的沉默,汇聚如灰色蚁阵,沿着晦涩的暮色流向苍莽的荒野。即便携家带眷、托儿拽女,脸上流露着无尽的悲愤与不安,却谁也不敢大声喘口气,仿佛因此便会招来十万铁骑的践踏屠杀。
大难已至,人命如蚁。
“谁说乱世百姓最苦?他们至少还有逃难的机会,嗯哼,依我看,真不知强过咱们这些等死的小兵小卒多少倍哩!”一个头倚墙角,眼瞥着逃难人潮的守城士兵嘲讽地向他身旁的同伴努了努嘴。
从他疲惫的面容向上望去,城楼门洞上方正中不偏不倚地刻着“徐州”二字,古朴而饱经沧桑。
另一个士兵j过身子,凑上去悄声低语:“听说这次曹操派来的大将是夏侯懦瓢僬桨偈ぃ淙耸侄涡撞形薇龋诖蛘淌北患渲辛搜劬Γ此怠硖宸⒎羰苤改浮拱蜗铝搜劬ψ约撼缘袅恕T勖切熘萑绻涞剿氖种校慌率切锥嗉侔。
先前那位士兵叹道:“嘿,曹操无论谁来都够咱们受的!曹操又不是第一次屠城了,听说连刘备都逃到袁绍那边去了!”
后一士兵惊道:“是吗?连刘刺史都逃离濮阳了?那咱们还守在这儿干嘛?”
“当然要守!”一个文官模样的人突然闪过身来,面如寒霜地盯着两个士兵,口中一字一句凝肃定然地道,“刘刺史虽走,但我们还有徐州百姓的傲骨!况且,段将军得知徐州有难,必然会来救!”
我听到他提起我的名字,当下定睛看去,此人正是糜竺。他本是孔融麾下的客卿,自从妹妹被我撮合,嫁给了刘备之后,他也便跟着刘备一起东征西战。我本欲上前去和他打声招呼,却不料推挤的城门边隐隐掀起了一阵骚乱。
一辆马车自远处隆隆疾驰而来,冲撞了慌乱不安的人群。看来是哪个士族终于感受到了惶恐,要赶在曹军来前逃了出去。马车夫疯了似的赶车,一鞭鞭落在嘶叫飞奔的马背上,人群如潮水般向两旁退缩。就在马车即将冲过狭窄的城门口时,人群中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嘴里叼着果子,一手甩脱了母亲的牵绊,摇摇晃晃地向着疾驰的马车冲过去,仿佛是要去摸摸飞扬矗立的马鬃。那车夫看不见幼小孩子的身影,蒙眼疾奔的快马却已经收不住缰绳,车夫惊叫一声“让开!”但弱小的孩童岂能发现身边危险?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屏息惊视这惨不忍睹的一刻。
孩子终于被突然其来的危险吓傻在地,在巨大的马蹄阴影下惊惶地张大了嘴,果子从口中滚落在地。人群尖叫着,在马蹄踏下的那一个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孩子母亲尖厉的惊喊声划破天际。血色残阳也在这当口倏忽隐去,大地陷落在一片阴霾之中。
突然,一个人影迅疾而至,利落地一手轻拨急扑而下的马蹄,一手抄起惊魂未定的孩子,在众人还来不及惊呼之际,霎时旋出了人群外侧。此人是一青衫少年,他傲然伫立,仿佛未曾移动过半步,怀里却多了个孩子。那疾驰的骏马却在同一瞬间踬踣了数步后,最终仍拖着车摇晃地离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身背大刀的小子我了。再回徐州,总觉得物是人非,我又长高了一大截。
守城的士兵个个看得张口结舌。我将孩子放下,母子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我头戴斗笠、身着布衣,杂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就如逃难的普通农家少年一般,自然也不会引人瞩目。母亲前来对我千恩万谢,我摆摆手傻笑了几声,示意她快走。母亲带着孩子走了,孩子不停地回首望着我,小小的眼睛中充满了崇拜。我回首对许千雪低声轻语道:“走吧。”
许千雪同样打扮朴素,她眉目清秀,身姿婀娜,虽也是布衣斗笠,却难掩其月貌花容。只是这些日子赖跟着我受苦,少了一些千娇百媚,但却多了一份气质娴雅、落落大方。
“真是一对璧人啊!”众人纷纷伸出大拇指。
可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糜竺已经消失不见了。想是他忧心徐州城池,也无暇顾及这些逃难人的小事了。进了徐州城约有里许,不约而同回过头来望向远处的城堞。迷茫的夜色之中,徐州城上旌旗翻卷,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许千雪忽然低声道:“不知道刘皇叔现在怎样了,大战在即他却无影无踪,看来凶多吉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