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凄厉,寒气森森,明军大营前垒起了三座柴山,细看之下,令人不寒而栗。每座柴山都是由阵亡士兵的尸体,一个叠一个,组成“回”字形垒起来的。赵穆、朱岷、楚江三位领兵在营外,其他人在营内,低头默哀,向牺牲的同伴致敬。十几万人的营地静寂无声,好像所有生气都被死者带入了阴森的地府。
成群的秃鹰在柴山上空盘旋,发出“哇哇”的怪叫声,揪人心肠。赵穆第一个站出来,从士兵手中接过火把,低沉着声音道:“送他们上路吧!”接着朱岷,楚江也接过火把,三人一齐点燃了面前淋满松油的柴山。
烈焰冲天而起,倾刻吞噬了柴堆上士兵的躯体。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双眼,也点燃了他们心中复仇的火焰。将士们不约而同的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坚定愤概的表情。司马玉和赵蕊带着曾儿、莲儿站在旁边,看见这种同仇敌忾的场面,也都觉心潮翻涌。
司马玉却又多了一层心思:“父亲被困已经两天了,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蒙古人打算什么时候对付他。五天,一定要在五天内救出父亲。”可是他看看自己,白衣无权,凭什么解救父亲。这时才懊悔起来,早知道就该听父亲的话,这时候就算是个校尉也好呀。他大概早忘了,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是完全不可能参军的。他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当下走到赵穆身边,行礼道:“赵穆兄,不,赵将军,我要投军!”
赵穆十分理解司马玉的心情,拉着他的手道:“司马兄,你放心,我们正要去商量解救司马都督的法子。”司马玉微红了脸,道:“我参军固然是想为解救父亲出一份力。但并不只如此,现在回想起父亲往日的殷望,我竟是一事无成。我参军是迟早的事情,还望各位将军成全。”他这番话十分恳切,赵穆和朱岷倒不知如何答复了。
楚江却微微哼了一声,道:“当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说你穿上盔甲,就可以当兵的。”他话里讽刺意味颇浓,朱岷忍不住道:“公子在方才一战中的功不可没,将来班师回朝,必是要如实奏报朝廷的。”楚江便道:“那就等将来朝廷赏了他的军衔再说,现在也论不到这里。”司马玉恭敬一礼,问楚江道:“楚将军,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加入军队?”
楚江认真的想了想,先问道:“你会使什么兵器?”司马玉摇头道:“什么兵器都不会使。”楚江又问:“你的力量如何?”司马玉笑道:“负重二十石已觉十分吃力。”楚江再问:“那你行动是否敏捷?”司马玉想了想,道:“与常人无异。”楚江便道:“那你完全不符合我的要求。”司马玉却道:“非也,其实楚将军的要求,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穆和朱岷本想打圆场,今见他如此说,倒要听听他下面的话了。大家听司马玉说道:“一个士兵擅长兵器,就派他到战场上与人正面交锋,正面交锋需要的是胆识。一个士兵膂力惊人,可以让他抱槌攻城,攻破城门需要的是决心。行动敏捷的人,与常人相比是优异的才能。楚将军方才所说不过是胆识、决心、才能而已,这些我自认为都不缺,怎么能说不符合楚将军的要求呢?”
赵穆和朱岷相视一笑,这番话实在是既巧妙的反驳了楚江,又确实道出一名军士应具备的基本素质。楚江听得张口结舌,仔细想想又不无道理,他是个爽快的人,便道:“如此说来,你不但完全符合,简直就是绰绰有余啰。”司马玉笑道:“恕我自以为是了,正是如此。”这句话将三位将领都说笑了。
赵穆便道:“也不必说什么参军当兵,以后但凡我们商量军务,就请司马兄来决策参谋。如何?”朱岷忙道:“如此甚好,公子若不答应,就请楚将军替他安排差事。”楚江接道:“我是个直肠子的人,你们就拿我来作筏。”大家又笑了。司马玉明白再坚持己见,只能让赵、朱二人为难了,便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话间,燃烬了的柴堆一截截的坍塌,大家听着那“轰隆”之声,心情又开始变得沉重,残酷的战事才刚刚开始呢。
士兵们已经开始周围清理战友们的骨灰了,几个士兵绕到柴堆后面,突然又马上奔出,上前报告道:“各位将军,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名可疑的女子。”赵穆与司马玉等连忙赶过去看时,士兵们已推着莫堇浅过来了。
及至面前,赵穆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莫堇浅两眼茫然无神的望着他们,突然悲泣出声。众人相对而疑,楚江喝道:“别在这里装腔作势,我们不吃这套!”莫堇浅被他吓得一楞,立时止住了哭声,却只管掩面啜泣。楚江焦躁起来,道:“你分明是蒙古军的细作,却在此哭哭啼啼,假装可怜。”莫堇浅长吸一口气,将泣声憋住,模样十分无辜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