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帮女人,每人手里都捧着各色灯笼,或佝偻白发、或童稚未脱、或穿金戴玉、或荆钗布裙。
但脸上都带着坚定的神色,列成队伍往水门走去。
水门大开,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河灯被点上灯火,轻轻推入江中,水面上顿如像是开满了花卉,落满了鸟雀。
河灯随着水流越飘越远,陆淇耳畔隐约听见一个放灯的姑娘双手合十,轻声呢喃道:“愿爹爹这番守城战里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一个老妪放下河灯:“愿我儿太平安康。”
“愿我哥哥活着回来。”
“愿……”
一盏盏河灯浮在水面上,映照出的是一个个朴素却真挚的愿望,像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着皎洁的光,沿着水流漂去,驱散浓雾,将前路照得亮堂堂的。
“快看!那是什么?”
城墙上的士卒们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纷纷往余江看去。
王主簿此时也到了城楼上:“这就是陆师爷所说的第一计吗?”
“铛铛铛!”
突然,所有人的精神绷紧了,一阵锣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响彻余江两岸。
这是吴知县原先散布出去的人,只要发现倭寇踪迹便敲响铜锣示警。如今既然锣声已发,那就说明……
倭寇来了!
水门必须立即关闭,陆淇命道士领着众妇女回去,自己就赶忙往城楼上跑。
王主簿与齐驿丞领着守城士卒们正顶盔戴甲严阵以待,见陆淇上来,转头对门楼里喊道:“快出来吧。”
出来的是四个戏子,他们穿着一身鲨鱼皮水靠,怀里抱着个大竹筒,向在场人施了一圈礼:“各位官爷好,陆师爷好。”
“嗯。”王主簿点点头:“最后再问你们一回,此计实在凶险,但事成之后本官保你们脱离贱籍,今后做个良家子。你们是否愿意?”
四人对视一眼,小丑出列拱手道:“我们愿意!”
陆淇对他们点点头,向城下看去。
此时有了河灯作为光源,两岸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忽然角楼上一个士卒喊道:“倭寇在此!”
守城小校猛地举起令旗:“各部听令!”
城墙上顿时一阵响动,执弓弩的上箭,执火铳的上弹,连大炮的炮口都朝那方向移动过去,只等军令一下,就要把一切来犯之敌撕成齑粉。
“放……”
正待下令,突然看见底下那黑压压的人群里窜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不要放箭!我是齐驿丞之子齐茗!我把临山卫的援兵搬来了!”
“齐兄?!”陆淇趴在垛墙上看去,果然是他!他怎么回来了?
齐驿丞更是惊得差点坐在地上,口中不住地喃喃:“痴儿……你这个痴儿!”
临山卫只来了六七十人,那名胥吏再前往观海卫请援,齐茗担心城中安危,便带着临山卫先赶回来了。
等齐茗被吊上城楼,齐驿丞气得几乎说不出话。
“吾所欲者,有甚于生;吾所恶者,有甚于死。陆兄,小弟今日才对斯言有了亲身感悟,多谢!”齐茗拱拱手。
这时,角楼的瞭望台上又传来惊呼:
“江上有十几艘大船驶来!”
大家纷纷向江上望去:“哦?观海卫的援兵也到了吗?”
陆淇定睛细看,只觉心中一跳。那些大船在带着河灯的江上行驶,船上人影幢幢,却分外安静。
“不对!那是倭寇!”
陆淇高声喊道:“卫所兵快结阵!”
来不及了!
头两艘船已经靠岸,船上十几名倭寇以最快速度登陆江岸,嗷嗷叫着,三两成团地向卫所军冲去。
仓促间来不及给火铳填弹,两军就已经短兵相接。
倭寇的先锋虽身着布衣,但人人手持锋利的倭刀,而且悍不畏死。
反观卫所军这边,本就没有结成队形,还没有好兵器,三两下就被倭刀折断了,一路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城墙下。<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