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缺口（2）
这时，那两个女孩才意识到。眼前出现的不是什么神怪，而是主子。于是她们连忙跑过来，朝璇真行礼，没口子叫道：
“小的们不知姐儿在此，不曾见礼，姐儿休怪！”
“你们是哪房里的？怎么跑来这儿，躲躲闪闪的？”
这时，一旁的翠珠借着灯笼的光看清了那两个女孩的模样，便悄悄向璇真说：
“回姐儿，这年纪大些的，是前头世子府里卧云居的宫人，叫什么梨花来着。”
璇真点点头，她看见那梨花不过13、14岁的模样，而她身旁那个女孩，身材圆胖，长着一张红红白白的孩儿脸，虽是年纪相仿，可神情作派倒更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璇真便问道：
“你们莫不是跟着主子前来园中侍候的？只是如今宴席已经散了多时了，你们还留在这儿作什么？外头角门一关，你们难不成还留在这里头钻沙去？”
“回璇姐儿，小的们确是跟着主子前来侍候宴席的。只是半路上阿呆这丫头内急，非得寻个地方解手，我又因挽鞋，便不曾跟上主子去。不想如今再找时，又不知从哪条路上回去，急得不行，阿呆不晓事，又嚷闹起来，这才误了时辰，不想被姐儿并诸位姐姐们听了去……”
那梨花低头笑着，显然很不好意思。璇真再看看旁边那个憨憨的胖丫头，想起来了。她也是大哥所住的卧云居那儿的婢女，本名叫小桃儿的，只因她这丫头长得心宽体胖，为人呆呆傻傻的，因此别人都不叫她的本名，只管她叫起“阿呆”来了。天长日久的，别人也渐渐忘记她的名字，只知她叫阿呆。此时，这阿呆看着璇真，咧开嘴直笑，嘴里叽哩咕噜地说：
“我才在石头山里出来，就看到梨花儿姐姐蹲在地上，我上去拍她一把，她就叫嚷起来，说有鬼了！姐儿你也来，也见着鬼啦？”
翠珠她啐了一口。还没骂呢，梨花就脸红红的，赶紧喝住阿呆，骂道：
“瞧你这呆子！嘴里胡说的是些什么？！嚼说我也罢了，连姐儿你也敢说，瞧我回去不打你那嘴！”
阿呆被几个宫女喝骂着，害怕起来，马上眼泪汪汪的，嘴巴嘟得老高，还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璇真只是一笑，挥挥手示意她们不要再骂了，又对阿呆说：
“你也是淘气，老实呆在世子府里侍候就是了，怎么又跑进园子里来？如今又闹起来，若没人追究也罢了，可若认真追究起来，仔细她们罚你！”
“姐儿冤枉我了！”阿呆听到璇真问这个，马上又笑起来。“今儿小奶奶跟世子、世子妃娘娘一道来花园，我便求着小奶奶也要进来瞅瞅，小奶奶便准了我，我可没偷空溜进来。”
阿呆口里所说的“小奶奶”。便是世子的侍妾金蝶儿。虽然这梨花和阿呆都是卧云居的下人，可是之前就已经拨给金蝶儿了，成了她的下人。璇真想到这里，便对她们说：
“你们一个既是侍候主子进来，一个是得了主子应允才能进来的，要是困在园子里没回去，岂不是给你们主子丢脸？打外面这条路一直往南去，再拐过池塘边上那游廊，便是角门了，快些去罢。”
听到璇真的吩咐，梨花便拜了四拜，正想走时，那阿呆却又笑着说：
“姐儿，不妨事。咱们便是晚些回去，小奶奶也不会再拿咱们出气的。如今她心绪可好着哩，整日有说有笑的，不打我了！”
“你又胡说些什么？姐儿休听她的，这丫头越发疯疯癫癫，不知个礼数。”
“我才没胡说！”阿呆叫起委屈来，“姐儿别听梨花姐姐那话儿，她才是胡说的！如今小奶奶每天都有说有笑，见了我也喜欢。她昨儿个还对我说来着，若是日后养下个哥儿来，也叫我好生侍候着哥儿。我答应着，小奶奶好不喜欢，还赏了我一件银三字儿哩！”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阿呆将拴在汗巾子上的银三字特地拿出来，给璇真她们看。璇真此时并没有留神打量阿呆所得到的赏赐物品，她仍在咀嚼对方的那番话。虽是呆话。但其中却有着外人并不曾得知的消息。璇真瞥了一眼一旁的梨花，见这女孩已经脸色苍白，想拉阿呆的袖子但又将手缩回去。于是，她又看着阿呆，微笑着问道：
“你说你家小奶奶告诉你们要好生侍候哥儿？她哪来的哥儿？”
“姐儿不知道？咱们房里的人都听过小奶奶嘱咐，预备着日后侍候哥儿。那会儿我问其他姐姐，她们都说，小奶奶如今已经有了半肚孩儿，再过半年，只怕里头就要跑出个哥儿来了！姐儿你听，一个人好端端的，这肚子里怎么会又跑出个人来呢？我不明白，自然要问的，谁知她们倒好，对我又骂又打的，还揪我的耳朵骂我不省事哩！”
阿呆说得高兴，但她身边的梨花已经头也抬不起来。显然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不敢接触到璇真等人的视线。璇真在心里暗想，这金蝶保密工夫做得不错嘛，怀孕的事情竟然一字不漏，感觉上似乎世子妃也不知道此事。不然的话，她肯定会向长辈汇报这件喜事的。但是，谁能想到。这件事却还是从一个呆丫头的嘴里泄露了出来。
璇真想到这里，又看看梨花，见对方眼神惶惶不安，但又一言不出，没有反驳阿呆的话，心想看来此事的确是真的。她便朝阿呆说道：
“既如此，你们越发要快些回去好生侍候着。快去吧，我不叫人打你便是了。”
梨花见璇真发话了，便不敢久留，向对方行毕礼后，便拉着阿呆匆匆走了。她们的身影很快溶入到了黑夜之中。璇真望着她们离开的那个方向，心中自言自语说：
“到处都是一样的。有妻又有妾，自然就要起风波！”
翠珠她们自然又护送着璇真回房去。在路上，翠珠略显迟疑地对璇真说：
“姐儿，才刚那呆丫头说的那话，只怕……”
“你说什么半截话？好让我猜吗？”
璇真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但还是这样说了一句。翠珠脸一红，连忙请了罪，又凑近对方，低声说道：
“姐儿，小的是说，不如派人去向世子妃娘娘提及此事？若日后仁清殿那边知道了这事，只怕惹得人误以为咱们既得知此事，却不向世子妃那边提起，会有误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