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颐楼是回字形,层层回廊四周有雅间错落,这撷芳阁中心区域,每一层上还有眺台,是专门供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宴饮和欣赏歌舞。
谢映之订的就是这种雅间,萧暥暗暗啧了声,真有钱。
雅间里有软垫,有桌案,可躺可坐,桌案上已经摆好了清甜的瓜果。四周垂下轻纱帐幔,轻轻随风摆动,甚为雅致。朝向舞台的那一处纱幔被金丝垂钩挽起了,可以看到下面舞台上的表演。
不过谢映之刺客旁若无物地在打坐,根本没有看表演的意思。
那他花这冤枉钱做什么?
萧暥倒是喜欢看热闹,这过节嘛,没热闹看哪里有氛围?
这雅间的视野实在是好,将下面的舞台尽收眼底。
萧暥一边取着甘冽的瓜果吃,一边闲闲踱到白玉围栏前观看表演。
这会儿是变戏法。画着花脸的小丑不停地变换着三个铁圈的位置,一只黑毛小猎犬随着他的手势钻着圈。
围观的人还蛮多的。不时还有打赏。
萧暥嗑着瓜子想,这伎俩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家苏苏也能钻。
万一他哪天穷得混不下去了,是不是也能靠这个糊口?
他正不着调地想着,忽然那小丑手一抖,火光一亮,这三个铁圈居然腾地燃烧起来,火光熊熊间,那小猎犬训练有素,毫不畏惧地纵身穿越火圈,引得人群里一阵惊险嘘声。
楼下传来阵阵大喝“彩!”
萧暥暗搓搓收了小心思:算了,苏苏本来就秃。万一烧到,更秃了……
就在他满脑子四六不着的念头时,又一个小丑走上了台。
那小丑先是弯腰一枚枚捡起落在地上的客人打赏的钱币,集了五个就开始往上抛。双手轮流抛着五枚钱币,没有一个字儿落地。
席间又发出一阵喝彩。
客人们看得有趣,纷纷向他再扔钱币,他也一一接住,依旧没有一个落地。
萧暥:……
看来,天桥卖艺也是手艺活,换他,估计得饿死……
这时候,小丑手中的钱币已经达到了数十个,他抛掷的速度也越来越来。
萧暥好奇地想,他两只手底能接多少钱币?
但是他一摸自己,窘迫地发现身无分文,穷得太彻底。
于是,他回头求助地看向谢映之。
谢映之此时已打坐完毕,抬眼就看到他贫穷的眼神。
但谢映之是玄首,又不是丐帮帮主,不会在身上带一堆的零钱。
但萧暥只要零钱。倒不是他抠门不肯多投,他这可是三层的眺台,如果他砸一枚金子下去,那小丑的手得落下个二级伤残。所以只能丢零钱。
谢映之偏头看了看,苏钰正在雅间外的不远处,可以借点零钱,他站起身想往外走去。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忽然那小丑手一甩,空中数十枚钱币就炸开了,化作无数寒光闪闪的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谢映之射来。
这边谢映之恍若未察,施施然站起身,向苏钰走去,苏钰的脸色都变了。
但是不等苏钰反应,萧暥已疾身跃起,伸手揽住谢映之的腰,一把将他拽过来,扑倒在地,就势一滚,同时抬腿一扫,就将那桌案凌空掷起,只听到一阵如暴雨打窗般的闷响,那些毒镖一个个都钉在了桌面上。
就在毒镖碰撞上桌面的瞬间,镖身裂了,化作朵朵焰火炸开,在空中化为无数的花瓣飘飘然洒下,撒落在地上重叠一起的两人身上。
萧暥懵了,什么鬼?还撒花?
这时他就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喝彩!
他瞥了一眼楼下,只见那小丑正向观众拱手,收彩头收到手软。
泥煤的!萧暥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谢映之已经站起身了,若无其事地弹了弹衣衫上的花瓣。
谢玄首现在一身白衣上沾满粉红的花瓣,如乱红堆雪,更兼几缕发丝散落在冰玉般的脸颊上,颇为迷离散乱,乌云泼墨的发间还夹杂着粉红的花蕊……竟是风月无边。
看着一向高洁孤逸的玄首被他害成这模样,萧暥有点良心不安。
他确实是紧张过头了,几乎本能的反应,稍有动静就以为有人要暗杀。
他刚想说句,对不住了啊。
这时谢映之忽然轻轻抬起手,认真道,“别动。”
接着,清润微凉的指尖就触到了他浅淡柔韧的唇上。萧暥顿时脑子一片空白。
谢映之轻柔地揭去了一片花瓣。心里失笑,这人唇上沾着花瓣还不自知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此时周围或远或近已经围了好些人,都是看得满脸陶陶然,不知此间何处。
旁边的几个侍女上前为他们收拾雅间,脸都娇羞地红了。
谢映之轻道,“姑娘不必费事了。”
然后他看向萧暥,“外面纷乱,我们还是回房去罢。”
萧暥:……
啥?什么?!
怕萧暥听不明白,他好心解释道,“我在这里订了间房。”
接着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谢先生轻飘飘地抚着他的腰,引他向廊道走去。
同样是抚腰,谢映之做来却如春风化雨,毫无宠狎之感,优雅自然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亲和。
苏钰已经原地石化了。跟上去不是,不跟上去也不是。
萧暥脑子里更是无数念头如烟花炸开。
这人是容绪罢?
易容了?
还是谢先生被容绪夺舍了?
玄首?谢先生?你确定刚才没有摔到头吗?
*********
阴暗空阔的室内,地上画着奇怪的图形,
无相站在一面铜镜前,镜子里映射出撷芳阁各个角落的场景。他在这撷芳阁里安置了无数千里眼。
除了谢映之周围有法界,他看不到。
这时弟子弘明敲门入内。
“怎么样?”无相头也不回问。
弘明道,“谢映之果然是徒有其表,刚才如果不是萧子衿救了他,他现在已经被炸死了。”
无相微微一蹙眉,谢映之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玄首,却从来不显山露水,所以他究竟有什么能耐,没有人知道。
其实这些年,对他能力的争议一直都存在,仰慕他的人认为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嫉妒他的人则觉得他就是长得好看,风度又极佳,才当上了这个玄门之首的位置。
但是今天试探来,生死攸关之际,他也如此迟钝,难道真的是徒有其表?
接着,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问“救他的萧子衿是什么人?是何模样?”
弘明道,“容貌极美,不输谢映之,”
无相眼皮一跳,身手很好,容颜极美,还姓萧,这大梁城找得出第二个?
但是弘明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心中咯噔一下,弘明有些难以启齿道,“谢映之和萧子衿进房间去了。”
他悄悄补充,“同一间房。”
无相一愣:这萧暥铁腕冷血,怎么可能和人同寝?
所以,姓萧只是巧合吗。
但他还是谨慎道:“派人盯着他们。”
*********
那是一间开阔的套间,外面是个雅厅兼起居室,隔着一扇山水移门,里面是卧室。
谢映之把门关上,冷冷地掠了一眼身后。
外面刚刚蠢蠢欲动围上来的狗仔队员,顿时吓得一缩脖子。
萧暥还来不及打量一下这雅致的套房。忽然手腕被拽住了,随即视线一晃,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已经背靠着墙壁被逼到了角落里。
无声无息,好厉害的手段!
这念头还没有转过,谢映之一手支着墙,将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清若琉璃的眼眸静静看着他。
接着他用淡若无物的口吻道,“萧公子好身手,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果然……
萧暥也不示弱,反问:“谢先生深藏不露,也该告诉我,你来此的真实目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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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搓搓更个梦栖山辞话无责任瞎写躲后面---
幕一
何琰的书案上堆满了各类让人脸红心跳的小画本,以及各地汇总来的消息,这些都是何先生的写作素材。
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和容绪先生一样,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家仆进来道,“先生,这是今天收到的。”
那是厚厚的一沓信笺,哦,还不进是信笺,这回有人给他寄了把歪了柄的刀,刀刃上还有血,以及一只剁下来的猪耳朵。
何琰:要寄刀片就好好寄,也寄把能用的啊?还有天气冷,猪耳朵没坏吧?加点料是不是还能炒个菜?半个月埋头写作没沾荤腥了,真体贴。
然后他对家仆道,“这刀找个师傅修一修,咱家菜刀还没这锋利,猪耳朵切片吧,那点葱蒜爆炒一下,中午饭解决了。”
家仆一脸见鬼地出去了,你倒也不怕人家投个毒。
这几天涵青堂的老酸菜们天天骂,已经开始人身威胁了。
何琰向来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是笃定了谢映之是不可能跟他计较的。
而且他写的都是事实啊事实!
何琰一封封翻看信笺,骂来骂去就这几句词儿,能不能有点新鲜的?也就寄菜刀那兄弟有点血性,寄猪耳朵那姐妹有点爱心。
看着看着,何琰翻信的手一停。
这一封,还附带金票哦!
再仔细一看,是一封要求约稿的来信。
来信要求写萧将军和容绪先生的种种暧昧传闻,越缠绵越好,最好做到有意无意忽略容绪先生年过五旬的表象,强调其风流倜傥的本质,并提供萧将军和容绪先生一起吃饭,一起泡温泉,萧将军还亲自拜访容绪先生,在其密室流连忘返,其余的内容,就看何先生自由发挥了。
何琰看得都一身鸡皮疙瘩,容绪先生还真有意思,给自己订制绯闻?并要求公开发表?
这个还好说,毕竟有钱赚,下一封就要人命了。
那字特别隽秀,但是明显是隐藏了自己的笔迹。
这个比较高端,何琰心想。
信中高要求详写玄首谢萧两人同居的日常,重点在早晚两次能详细描述一下吗?
何琰看得胆战心惊,谢映之是玄门之首啊,他若真想要收拾自己,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情。现在自己还能活蹦乱跳的,在于谢玄首根本不在乎他写的这点料。
何琰私底下想,这谢映之孤高俊逸神仙中人,其实这红尘俗世的种种,他比谁都懂,只是了然于心,又超乎物外。
不过相较于容绪先生要求的公开发表,这封信体贴表示,只要私底下写了文稿回信即可,不需要写在辞话里,这也是为何琰先生的人生安全考虑。
回报则是焕容丹,修灵丸等等各种丹药的配方,据说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这倒是有趣了,总不会是玄门中人吧?肖想他们自己的玄首?
幕二
段子手何琰先生这两天有点苦恼,他就想安安静静写个文,赚点奶粉钱。但为什么写个文比贩毒还危险。
对于容绪先生的约稿要求他立即做出了回应,保证春节之后满大街都是他和萧将军的绯闻.
比较让他为难的是第二封信。
这真的不是谢映之写来的吗?
何琰认为,谢映之这个人表面上看云淡风轻,超然物外,其实城府比谁都深,光凭他年纪轻轻,就能坐到玄首的位置,手段能不厉害?
所以如果这封约稿信是谢映之写来的,那就是故意试探他,诱骗他犯错误,挖坑让他跳!
那就细思恐极了!
于是他灵机一动,把这香气四溢的同居日常写成了养宠日常,投喂,撸狐狸毛,以及不许撸尾巴。并详细描写了小狐狸一身漂亮水灵的狐狸毛,以及隔壁总是垂涎小狐狸漂亮皮毛的怪大叔。
故事情节基本是怪大叔总是趁着主人不在,奇计百出想要拐走小狐狸。
生生地把一篇让人想入非非的同居笔记写成适合五岁以下小朋友阅读的童话故事。
估计对方收到了能给气吐血。
当他惴惴不安地回信之后,他开始等对方给他寄刀子。
等了十天后,没有任何回音,他正想着善哉善哉,不会这样就气中风了吧?
十一天,他收到了一封回信。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是一封咨询信。
信里惴惴不安地写到:何琰先生,我很苦恼,我可能是喜欢我们玄首了,但是他好像喜欢上别人了。
何琰:什么?自恋还有这么委婉的表达方式?
等等,不对,喜欢上别人又是什么意思,他敏锐地闻到了狗血桥段香甜的味道,但是,怎么觉得情况好复杂的样子?
何琰先生头有点大了,他不过是个段子手,为何就要兼职做起情感心理辅导师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