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加入反董阵营后,便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王允带着他前往密室。吕布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看到在坐者或名声高远,或位高权重,心里还是不免颤抖一下。显然,去岁董卓遇刺后,高举屠刀,大肆清洗长安士人,凡杀戮数千人,血流成河,但此举不仅没有把士人杀怕杀服,反而使他们隐藏得更深,并获得了更强的力量。
皇甫嵩起身握住吕布的手,欣慰地笑道:“吕中郎骁勇无敌,善战无前,今弃暗投明,则我方,胜算大增,董卓必亡。”
“……”吕布看看面前的皇甫嵩,又看看向自己走来的朱儁,两人一手平定黄巾之1uan,是大汉国最富盛名的名将,先后官至车骑将军,董卓未入京前,无论是名望还是地位,都无法与之比肩。甚至当时皇甫嵩坐镇长安,手握数万汉军jīng锐边军,实力更在董卓之上,可惜皇甫嵩忠良也,不忍汉室陷入内战,一而再再而三向董卓妥协,最终使董卓轻易地整合了整个司隶地区,兼并数以十万计的汉军,成为京畿霸主。
皇甫嵩、朱儁不是一向洁身自好,保持中立,从不参与纷争吗。不然,董卓早就对他们下手了。要知道,虽然两人现在不掌兵权,但声望犹在,汉军之中,受过二人恩惠的将领不计其数,是可以威胁到董卓xìng命的人,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士人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董卓的胡作非为彻底激动了这两位为了社稷,选择屡屡忍让、退让的名将。
这是天yù亡董卓啊……
吕布心思电转,感慨万千,笑着回道:“将军北平黄巾,西御韩遂,用兵如神,威震天下,董卓与将军相比,犹如萤火与皓月之别,纵然无布,亦可诛卓。”皇甫嵩曾官居左车骑将军,但那是以前的事了,如今任御史中丞,外督刺史,内领御史,受公卿章奏,纠察百僚,与司隶校尉、尚书令朝会时坐皆专席,号称“三独坐”,地位崇高。而吕布不呼皇甫嵩中丞而呼为将军,是对皇甫嵩的敬重。在他看来,御史中丞权位虽厚,然纠察百官却非皇甫嵩所长。所谓名将者,必拜将军,拥万众,睥睨天下。
皇甫嵩摇摇头道:“董卓虽恶,却是当世枭雄也,非仆一人所能敌。惟有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方可除掉此獠。”
朱儁颔笑道:“义真所言甚是。吕中郎不必过于自谦,除董,吕中郎不可或缺。”
王允说道:“好了,诸位就不要客气了,还是议一议正事吧。”
吕布落座后当先问道:“陛下何时痊愈?”天子病愈,董卓入京,就是他们行动的日子。
王允答道:“就在这两三日间,预计董卓将在五六日后归来。”
“这么快?”吕布心里一惊,五六日,时间也太紧了。
黄琬代王允回道:“吕中郎无须忧虑,我们从天子生病之时就开始秘密筹谋,各方准备早已就绪,可谓万无一失,只等董卓入瓮中来,乖乖引颈受戮。”
王允问吕布道:“奉先你那边可有同志?”同志即为志向相同者。
吕布沉yín一声道:“布同乡,骑都尉李(肃)仲恭、张(辽)文远,素与我亲善,而不睦董卓,可拉为外援。”
在座诸人闻言无不改颜,本来只是随便问问,没报期望的王允不想两个大馅饼砸在头上,直有头晕目眩之感,急急问道:“奉先此言当真你有把握拉来二人?”
难怪他们兴奋至此,骑都尉属九卿光禄勋,平日入卫宫室,掌羽林骑,李肃、张辽如果反正,则杀死董卓的机会,将至少增加一成。按皇甫嵩先前的论调,士人成功几率至多一半,吕布加入,提升到八成,而李肃、张辽,再添一块筹码,那就是九成的成功率了。
看着在场诸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吕布心中先讶后悦,眼睛不自觉的微微眯起,以掩毫光。他之所以参与讨董,固然生命堪忧占据九成九,但也未尝没有向上爬的野心。董卓待他,外表亲近,而内心猜忌,中郎将,看似地位不低,实际要兵无兵,要权无权。
而今看来,在这个团体中,自己的重要xìng比想象中还要大,大很多……若除董成功,他将一跃登上大汉国权力的巅峰。
诸人从未像现在这般信心满怀,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仿佛,击灭国贼,振奋社稷,就在眼前。
皇甫嵩没有参与讨论,他非常冷静,见大家越说越激烈,决定浇一盆凉水降降温,出言提醒道:“吕中郎、李、张都尉于宫内伏杀,董卓便是cha翅也难逃。但董卓死后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相反,那时,我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京兵及外兵,特别是董卓亲信,这些人只忠于董卓,而不知社稷为何物,我们要防范他们不顾一切的反噬。”
听了皇甫嵩所言,大家都是平复心情,安静下来。
朱儁缓缓说道:“长安军权,尽数掌握于左将军董旻、中军校尉董璜之手,两人皆为董卓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向我们妥协的余地。董卓一死,两人必反。这是我们需要面临的第一道难关。”
吕布说道:“可否将两人一同引入宫中,一并杀之?”
朱儁摇摇头道:“吕中郎常在董卓身边,岂不知其人素来多疑?自遇刺后,更是胆xiao如鼠,带董旻、董璜入宫,等于是再无后手,把自己的xìng命jiao出来,吕中郎认为他会这么蠢吗?也许董璜会随在他的身边,但董旻,必居城郊军营,震慑朝野。”
室内一阵默然。朱儁转谓皇甫嵩道:“义真,董旻副手中郎将徐(荣)子盛乃是你的故将,是你把他从河北带来关中,你有把握策反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