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袖翻飞,落子如飞,直令人有眼ua缭乱之感,转眼间棋盘便浮现一黑一白两条大龙,尾相交,互相厮杀。而双方每添一子,厮杀就愈加惨烈。
“啪……”一子落,声音清脆悦耳。卫仲道静谧的眸中溢出一股与他本人xìng格有异的,飞扬的神采。
“……”蔡琰眼前顿时一亮。
王粲扁平双目死死盯着棋盘,良久,长舒一口气,道:“我输了。”刚才他对盖俊说与卫仲道对弈胜算不及半完全是谦虚之言,或者说,为了在盖俊面前更突出卫仲道。毕竟,过目不忘之能可不是盖的,他一直对好友保持着七成的胜算,何况还是他最拿手的快棋。更让他得意的是,以往两人无数次交锋,局、次局从未输过,没想到今日开局就沉沙折戟。
“精彩、精彩……”盖俊目视棋局,连连鼓掌。后又道:“只是仲道、仲宣太过高明,度又快,我却是看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说到这,盖俊心思一动,以袖扇之,故意扫落盘上数十棋子。
“……”一室愕然,皆是怔怔看着盖俊。
盖俊神情复杂地对王粲道:“仲宣复回否?”
盖俊此举堪称无礼,王粲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他猛然想起某此蔡邕和他闲谈,说道盖俊上太学时有一位知己好友,和他一样,耳闻则育,过目不忘,可惜弱冠而夭。这么一想,王粲心情平复下来,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而后俯身拾起棋子,并一子一子重新摆回。
王粲虽然貌不惊人,甚至可以说是丑陋,但盖俊还是从他复盘时洒脱的举止窥到一丝好友陈嶷的影子。往日历历在目,记得,他和臧洪臧子源次下棋,即将落败,心有不甘,便佯装不小心,以衣袖扫飞棋子,正当他得意洋洋之际,陈嶷却将之恢复如初……
和盖俊一样感觉的还有卞薇,当年陈嶷十四入太学,之前已是闻名州郡的少年奇才,众人皆知其有过目不忘之能,卞薇自然也知。不过两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十四岁,悠悠十八载,她已经记不清陈嶷的相貌,惟有某时突然冒出的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似乎提醒着她,其人生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王粲复盘成功,盖俊依然沉寂在回忆之中,室内一片死寂,无人敢于开口说话,就连片刻不能安宁的盖谟也静静地依偎着他,小口小口的呼吸着,生怕打扰到父亲。
半晌,盖俊回过神来,见气氛略显凝重,笑道:“仲宣与我一位故人很像,故而出神……”其时快至中午,盖俊命人准备午饭。
卫仲道目前的表现来看确为蔡琰良配,不过蔡琬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认可他这位准妹夫,趁着饭前,考较起他的经学。
盖俊看着妻子与卫仲道相对而坐,夸夸其谈,甚是无趣,如果可以,他早就离开了。总不能让卫仲道、王粲认为他堂堂骠骑将军、并州牧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吧……
盖谟头皮一阵麻,他根本就听不懂母亲和卫仲道在讲什么,抱着盖俊手臂悄悄道:“阿父,我们走吧。”
盖俊扶起儿子,拍了他屁股一下,道:“你自己出去玩吧。”
阿父不能同行使盖谟心里小小失望,但总算可以脱离苦海了,向众人行了一礼,而后飞快迈着两条小tuǐ跑出门,唯恐母亲出言,强行让他留下。
说实话蔡琬虽为女子,可她自幼饱受大病折磨,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惟有埋书海打时间,其好学程度不让男子,加之天赋亦佳,今,年近三旬,若为男子,必已是名士之流。在她看来,卫仲道不满弱冠,哪怕是天纵奇才,亦不及自己。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但两人之间的差距并未如蔡琬所想那般大,估计两三年就可追上。至此,蔡琬打住话语,1ù出满意的笑容,她这一关,卫仲道算是顺利过了。
这边蔡琬刚刚停下,那边盖俊又问天下大势。
当今有很多做学问的人,除了经学,其他一概不知,用后世的话讲,叫书呆子。卫仲道经学出众,眼光更是奇准,差不多和傅干处于同一水准。
别看傅干年仅十七,但他可是十三岁就劝父亲傅燮:国家昏庸,不如归家,见有道而辅之,以济天下的奇才。这几年傅干随在盖俊身边,耳濡目染,兼且站得高,看得远,今年初更是进入骠骑将军府为掾属,参与北疆军事规划,已是一名合格的谋士。盖俊相信假以时日,卫仲道纵然及不上二荀、贾诩,也能和戏志才同列。
只是,老天爷会给他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