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盖勋手指着盖俊,怒火中烧,马昭住在北地郡迟迟不归,他初时还奇怪,原来盖俊早有打算,这个畜生,筹划了多久?绝不会让母亲陷入狼窟?是不是说他坚持留下,夫妻就再无相见之日?盖勋口里嚷着孽子,抄起一个杯子打过来。
盖俊不躲不闪,正中额头,鲜血径直流下。
盖勋掷出杯子便后悔了,看着独子满脸鲜血,一动不动,想要装作不在意,却怎么也做不到,冷着脸从怀中掏出手巾递给他。
盖俊简单擦擦眼眶,避免血液滴进眼睛,问道:“父亲以为董卓如何?”
盖勋冷哼道:“这还用问?董卓,国贼也,必杀之。”
“父亲所言一点不假。”盖俊点头附和。“然其挟天子、拥重兵,不可卒除。父亲应知大兄袁本初、袁公路、曹孟德等人逃亡,亦知张孟卓、韩文节、孔公绪、刘公山等人出为州郡……”
盖勋皱起眉头道:“你是说……”
“这一切都是大兄袁本初策划好的,不出意外,明年山东诸州郡就会起兵勤王。”这时候讨董还是没影儿的事,充其量属于萌芽阶段,不过盖俊为了劝父亲与自己一起离开,顾不得那么多了。
盖勋脑中轻易构出双方势力图,满面惊骇,半晌才缓过神来,道:“那你为何不率先开战,分散董卓兵力,减轻山东压力……”
盖俊苦笑道:“父亲与皇甫将军相处日久,当清楚其为人。皇甫将军昔年平定黄巾之乱,手握十万雄兵,声威天下,犹然忠诚于国,董卓对付他太容易了,一纸调令即可。届时董卓拥众十余万,儿恐怕撑不到山东起兵。再说山东素无精兵良将,州郡皆为名士,好清谈而不知兵,能否与董卓抗衡?”
见父亲陷入沉思,盖俊半晌道:“说句狂妄的话,能救天下者,非我父子不可。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迅速掌控并州,到时与山东俱发,两面夹攻,一战可诛国贼。”
盖勋乃是有决断的人,没有想太久,当即同意随军北上。
盖俊长舒一口气,草草包扎伤口,下令撤退。
皇甫郦站在大营门口,看着盖俊大军潮水一般退走,先是一怔,继而大惊,盖京兆怎么没出来?
不久一骑驶来,送上一封信,皇甫郦看后面色急剧变幻,眺望漆黑的远方,心想究竟是盖俊裹挟其父,抑或父子同谋?
皇甫嵩次日收到盖勋手书,良久无言,目光迷茫。盖勋走之前他便有这种担心,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然而还是发生了……
盖俊军退出左冯翊,进入上郡,便接到北地太守金旋称病弃官而走的消息,北地诸官吏共同推举京兆尹盖勋为北地太守。
面对盖勋破口斥骂,盖俊一脸无辜,急忙撇清关系,表示与自己无关。
与你无关?才怪。但事已至此,盖勋只得继任北地太守一职。
数日后,周毖到来,一见面就大倒苦水:“子英,你可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难题。”两人同为凉州河西人,少为太学生,共举孝廉,有同门之谊,说话不必遮遮掩掩。
“什么难题啊?”盖俊故作不知,笑吟吟道。
周毖道:“朝廷已拜令父为九卿少府,而今令父不通过朝廷之命转任北地太守,似不合规矩……”
盖俊冷笑道:“朝廷之命?我看是董卓之意吧?”
周毖知道他向来与董卓不睦,便不提这茬,谈笑近况。
盖俊有些担心周毖未来处境,他是尚书,又和何顒、伍琼、郑泰等人走得很近,在举荐张孟卓、韩文节、孔公绪、刘公山等人出任州郡,他全程参与,但是显然,他并不了解其中阴谋。当山东兵起之日,好友性命堪危啊。
盖俊犹豫许久,咬牙道:“仲远,和我走吧,保你一个两千石郡守。”
“……”周毖诧异地看了盖俊一眼。盖俊顿时为之苦笑,周毖身为尚书,握天下权柄,正值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之时,怎会愿意跑到并州当两千石。
盖俊自知不能强求,心里暗叹,说道:“异日仲远若在京师不快活,可来并州投奔我。”
周毖笑着说:“一定……”
盖俊正式受封并州牧,拔司马鲍出为上郡都尉,率步骑一万驻扎上郡漆垣一线,监控关中。回到西河郡,又拔司马胡封为西河都尉,同留步骑一万,虎视河东。稍后入西河王氏坞堡,和王信密语一个时辰,招入幕府,授予别驾之职。别驾乃是自州牧(刺史)以下第一人,权柄甚厚。
最后,盖俊将剩余两万七千大军赴太原晋阳。